“寂静之地”。
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终结般的寒意。阿娣能感觉到,周围空间的“粘度”正在急剧增加,仿佛无形的树脂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他们这些躁动的“昆虫”彻底凝固在时间的琥珀中。意念的传递变得如同在胶水中游泳,每一个思维火花都需耗费巨大的心力。连“沉思圣殿”那由纯粹意识构成的光影穹顶,也开始变得黯淡、模糊,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
“规则……正在……固化……”卡洛斯的意念断断续续,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我们……动不了……”
林秀和老查理在入口处的抵抗也变得越来越艰难,他们的动作如同慢镜头,那些被污染者身上的漆黑物质虽然被阿娣的净化脉冲削弱,但在这近乎停滞的规则环境中,其侵蚀性似乎被相对放大了,依旧在缓慢而顽固地蔓延。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箍,紧紧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喉咙。
管理程序不再试图“修复”或“清除”他们这些错误,而是选择了最彻底、最经济的方式——封存。将变量定格,将异常冻结,将一切不稳定因素打包塞进时间的保险柜,或许留待日后研究,或许……就任由其在永恒的寂静中湮灭。
不能这样结束!
阿娣的意识在近乎凝固的规则泥潭中疯狂嘶吼。他那与“源初代码”碎片核心的连接,那微弱的心跳搏动,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异物”。逆熵印记在本能地抵抗着这种绝对的“秩序化”,但它太微弱了,如同暴风雪中的一点烛火。
通风管道……他需要一条通风管道!一条能引入“变量”,打破这绝对封禁的通道!
他的目光(意识层面的聚焦)猛地投向圣殿深处,那幅由联盟各文明意识流构成的、此刻已近乎凝固的抽象星图。不,不是星图!在“园丁”权限的感知下,在那逆熵本能的驱动下,他“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这幅意识星图,其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规则交互界面!是联盟集体意识与“娘花地儿”底层规则产生微弱共鸣的体现!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无法直接对抗“寂静之地”协议,但他可以……扭曲它!利用联盟所有代表此刻被极致恐惧和求生欲激发出的、高度凝聚的集体意志作为杠杆,利用“源初代码”碎片与逆熵印记作为支点,强行在这封禁的规则壁垒上,撬开一道缝隙!
这无异于自杀!他的意识很可能在过程中被庞大的集体意志和规则反噬碾碎!
但没有时间犹豫了!
“所有人!”阿娣用尽最后能够自由传递的意念,如同投出最后的骰子,将他的计划、他的请求、以及那份破釜沉舟的决心,强行烙印在每一位代表的意识核心:“相信我!将你们的意志……借给我!”
没有解释,没有保证,只有孤注一掷的信任请求!
艾尔娅是第一个回应的。她那温和却坚韧的意念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却义无反顾地投向阿娣,与他那微弱的心跳产生共鸣:“为了……未来!”
紧接着,维克多的合成音也带着一种摒弃了所有计算的决绝响起:“逻辑……暂停。执行……希望协议。”一股精纯的技术理性意志汇入。
卡洛斯在短暂的挣扎后,他那充满恐惧的意念中也剥离出一丝属于晶析族古老传承的、对“存在”本身的最后执着,融入了进来。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
如同百川归海,所有还能保持一丝清醒意识的代表,都将自身最后的、最本源的精神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了阿娣引导的共鸣之中!
这不是力量叠加,而是意识的交响,是无数“变量”意志的强行统合!
“呃啊啊啊——!!!”
阿娣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这股洪流撑爆、撕裂!无数种族的思维模式,无数情感的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星河在他灵魂中冲撞!剧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但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将这股庞大而混乱的集体意志,引导向意识深处那与碎片核心的连接点,引导向那逆熵的微弱火种!
以我心为引!
以众生念为柴!
燃逆熵之火!
开规则之隙!
他如同一个行走于刀尖的舞者,在集体意志的狂潮与规则封禁的壁垒之间,寻找着那理论上存在的、稍纵即逝的共振点!
找到了!
就在“寂静之地”协议完全生效的前一刹那,就在所有规则即将彻底锁死的那个临界点——
阿娣,携带着联盟最后的意志洪流,与那逆熵的火种,狠狠地“撞”向了那片凝固的规则之壁!
嗤——!!!
没有声音,却有一种仿佛宇宙幕布被强行撕裂的、源自规则层面的尖锐悲鸣!
一道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裂痕,出现在了“沉思圣殿”那凝固的穹顶之上!裂痕之外,不再是“娘花地儿”温暖的光芒,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流动的、充满了无数混乱色彩和低语噪音的……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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