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圣殿”并非实体建筑,而是“初诞之茧”核心处一个由纯粹意念和稳定规则力场构筑的绝对保密空间。这里没有光影,没有声音,只有无数道代表着联盟各核心文明最高意志的意识流,如同星辰般悬浮、闪烁,构成了一个抽象而肃穆的议事穹顶。
阿娣、林秀和老查理(作为技术顾问被特许进入)的意识投影出现在穹顶中央。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混杂着审视、疑虑、恐惧以及一丝微弱期待的“目光”。
没有寒暄,没有程序性的开场。在最高保密权限下,一切虚饰都已失去意义。
“阿娣‘织法者’,”艾尔娅的意念如同平静的湖面,率先荡开涟漪,“你提供的数据片段……颠覆了我们的认知。现在,请告诉我们全部——在你看来,我们所处的‘摇篮’,‘母亲’,以及我们自身,究竟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阿娣身上。
阿娣深吸一口气(意识层面的动作),他知道,摊牌的时刻到了。他不能说出关于“逆熵印记”和他与那古老混沌之光连接的核心秘密,那会引来不可预测的后果。但他可以将基于现有线索推导出的、最具冲击力的结论公之于众。
“我们所在的‘娘花地儿’,并非自然的宇宙摇篮。”阿娣的意念清晰而稳定,如同在寂静的深空中投下一块巨石,“它是一个人造系统,一个规模远超我们想象的生态实验场。”
意念的穹顶内,无数“星辰”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所谓的‘摇篮意志’,并非孕育我们的母亲,而是这个实验场的管理程序,一个确保实验按预定‘剧本’运行的、绝对理性的看守者。”
“它维护的‘平衡’,是为了收集数据,观察文明在设定好的物理规则和资源限制下的演化路径,直至……某个预设的终点,我称之为 ‘最终回归’——那很可能意味着系统的清理与重置。”
“我们所有的文明,所有的挣扎,在它眼中,都只是……实验数据。”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意念的流动都仿佛冻结了。
“证据!”卡洛斯的意念如同冰锥般刺来,带着最后的挣扎,“除了那些似是而非的数据矛盾,你还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是‘归寂’本身!”阿娣毫不退缩,“它不是天灾,而是系统清理异常‘噪音’、维护实验纯净度的内置程序!证据就是‘源初代码’碎片——它很可能并非系统本身的产物,而是来自系统之外,是某个试图干预或打破这个实验的‘外力’留下的工具!证据就是莫格长老试图利用的‘漏洞’,以及那个刚刚诞生的‘原生体-Alpha’——它们都是这个庞大系统自身不完美、存在‘后门’或‘错误’的证明!”
他顿了顿,抛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能引发共情的论点:
“证据,更是我们自身!我们拥有的情感,我们的创造力,我们在绝境中迸发的爱与勇气,我们不甘于被设定命运的反抗意志——这些,难道是可以被冰冷的数据和预设程序完全定义和框定的吗?!”
这番话语,如同惊雷,在每一位代表的意识核心中炸响!
人造系统!管理程序!实验数据!
这些词语彻底粉碎了他们亿万年来对自身、对宇宙的认知基础!
恐慌如同海啸般在意念穹顶内席卷!一些代表的意识投影甚至开始变得不稳定,仿佛无法承受这真相的重量。
“这……这太荒谬了!”一个代表的精神波动剧烈震荡。
“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存在的意义何在?!”
“我们只是……笼中之鸟?缸中之脑?”
“意义?”阿娣的意念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意义不是由那个冰冷的系统赋予的!意义是由我们自己去争取、去定义的!”
他环视着那些动荡的“星辰”:
“正因为我们是‘变量’,是不确定的存在,我们才拥有了打破这既定命运的可能!”
“‘摇篮意志’(管理程序)因为‘原生体’的失控和‘漏洞’的显现而暂时退却,正是它计算能力遇到瓶颈、系统出现弱点的证明!”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他的意念化作两道清晰的光径,呈现在所有代表面前:
“第一条,屈服。继续扮演温顺的‘样本’,等待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最终回归’,或者在下次‘净化’中彻底湮灭。”
“第二条,抗争。利用我们发现的‘漏洞’,研究‘源初代码’和‘原生体’中蕴含的力量,团结所有能被团结的‘变量’(包括希望遗民),去了解这个系统的全貌,去寻找……打破牢笼,争取真正自由的方法!”
选择,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
卡洛斯的意念光芒黯淡,他代表的保守派系在这残酷的真相面前,原有的坚持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艾尔娅的光芒则在经历剧烈的波动后,逐渐凝聚,变得坚定。她代表的温和派,似乎找到了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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