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都是从省环保厅推荐名录里选的。"老吴的皮鞋在泥地上划出凌乱痕迹。陈凡弯腰捡起块冷却的矿渣，断面上的气孔分布让他眯起眼睛："这种冶炼工艺，除尘设备每小时耗电量应该不低于3000度？"
省电力公司的数据来得比想象中更快。当陈凡将用电量曲线与环保设备运行记录叠加时，某些时段的耗电量缺口恰好对应着卫星云图上的污染扩散期。国网临江分公司总经理擦着汗解释："乡镇企业的线路老化严重，可能存在计量误差......"
"误差能精准到每周五下午三点？"陈凡的钢笔尖点在某个周期性波谷，"这个时间节点，倒是和环保督察组每周例会时间挺吻合。"
次日的全省环保约谈会上，陈凡让人搬来十台不同型号的除尘设备。当省市场监管局汇报质量抽检结果时，他突然打断："把3号设备的铭牌拆下来。"随着螺丝刀撬开金属面板，被砂纸打磨过的生产日期代码在紫外线灯下显露出原始钢印——正是某环保设备公司中标全省政府采购项目的前夜。
"这个型号的设备，三年前就被总局列入淘汰目录。"陈凡将检测报告推过桌面时，纸张边缘在省财政厅长的手背上划出红痕，"我想知道，省厅的推荐名录是怎么通过专家评审的？"
八月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陈凡站在省气象局会商室的弧形屏幕前，看着台风路径图与工业污染扩散模拟图逐渐重叠。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临钢老工人发来的彩信照片：厂区排污口正在翻涌黄绿色泡沫，拍摄时间显示为防汛应急响应启动后两小时。
当陈凡带着防汛指挥部成员冲进临钢时，他的雨衣下摆已被狂风撕开豁口。王振海举着对讲机大喊："这是循环水系统的正常排水！"陈凡的防水手电筒光束刺破雨幕，照亮排污口漂浮的死鱼，鱼鳃上附着的暗红色物质与他在老厂区采集的土壤样本如出一辙。
"立刻切断厂区所有外排管道！"陈凡的吼声淹没在雷声中。省生态环境局的应急监测车亮起顶灯，仪表盘上某个指标突然爆表，报警器的红光映在众人脸上，将雨丝染成血线。
三天后的省委常委会上，陈凡将连夜整理的污染源分布图铺满长桌。当省委书记的放大镜停留在某处化工园区时，陈凡忽然说："这里的地下水位监测数据，和青岩镇冶炼厂爆炸前的数据波动完全一致。"他的钢笔在图纸上划出弧线，"如果台风按照预测路径过境，污染扩散范围将覆盖三个饮用水源地。"
会议室陷入死寂，窗外的知了突然集体噤声。省军区司令的茶杯盖突然跌落，在实木桌面上旋转着，最终停在某处重点化工企业的坐标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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