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财政厅三号会议室的百叶窗半开着，春末的斜阳在预算项目汇总表上切出明暗交错的条纹。陈凡的指尖在"莲花县生态修复工程"的拨款栏上停顿，碳素笔的阴影恰好遮住项目编码尾数——那个本该是防洪工程专用的"7"字头编号，此刻却变成了矿山开发的"3"字头。
"这是省自然资源厅的联合审批文件。"规划处新任副处长王璐递来一沓材料，浅蓝色文件夹边缘沾着温泉山庄特供矿泉水的标签残角。陈凡接过时嗅到淡淡的硫磺味，与上周在垃圾场找到的碎纸片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翻到环评报告附件时，装订钉突然崩开。散落的纸张中，某页地质剖面图的等高线阴影里，隐约可见莲花状暗纹。陈凡用钢笔帽划过图纸，钢制笔帽与某种金属矿物发生微弱磁吸反应，这让他想起青林河堤防工程中掺入的特殊合金。
"王处长对温泉岩层结构有研究吗？"陈凡突然发问，看见年轻女干部耳后的碎发颤动了一下。她腕间的莲花形手链撞在桌沿，发出类似温泉山庄喷泉池的叮咚声。
散会后，陈凡故意将会议纪要遗落在座位。当他借故返回时，发现王璐正用手机拍摄那份环评报告，镜头在矿山坐标位置停留了整整五秒。窗外的监控探头缓缓转向，却在某个角度突然卡住，玻璃罩上映出温泉山庄景观亭的飞檐。
当夜十点，陈凡出现在省地质博物馆的地下档案室。老馆长递来的九十年代勘探记录里，某页泛黄的图纸上标注着"莲花峰稀有金属矿"，而该区域如今正是温泉山庄的所在地。紫外线灯扫过借阅登记表，最近三个月的查阅记录中频繁出现赵明的工号，每次签字的时间都精确到温泉山庄的换班间隙。
次日清晨的党组会上，后勤处长汇报车辆年检情况时，陈凡忽然插话："听说莲花实业捐赠的电动巡逻车，蓄电池用的是温泉地热充电技术？"他的钢笔尖在记事本上戳出小洞，恰好穿透"地热能源"四个字。后勤处长抹着汗解释时，西装内袋滑出温泉山庄的贵宾卡，卡面编号与王璐手链上的刻字同为"LH-003"。
午间食堂的电视新闻正在报道莲花县矿难善后工作，陈凡注意到遇难者名单中有个名字与二十年前父亲实验室的助手同名。他端着餐盘在赵明对面坐下，不锈钢勺敲击碗沿的声音让赵明的手抖了抖，莲藕汤洒在胸前的莲花徽章上。
"陈厅长也关心基层民生？"赵明强笑着扯开话题，袖口露出温泉理疗馆的电子腕带。陈凡用纸巾擦拭桌面时，发现汤渍在仿大理石纹路上晕染出的形状，竟与矿山勘探图上的矿脉分布惊人相似。
下午的专项审计通报会上，当投影仪切换到温泉山庄改造工程资金流向时，幕布突然冒烟。陈凡第一个冲向电闸，在切断电源的瞬间，他看见审计局副局长正在删除手机里的加密邮件，锁屏画面是温泉山庄的夜景全景图。
"可能是设备老化。"办公室主任忙着开窗通风，却忘了自己皮鞋底粘着的温泉泥浴专用火山灰。陈凡蹲下帮忙收拾散落的文件时，在碎纸堆里发现半张温泉水质检测报告，被涂抹的某项重金属指标旁，印着莲花实业实验室的检验章。
傍晚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陈凡站在窗前看司机老杨擦拭公务车。当雨刮器划过挡风玻璃时，他注意到副驾储物箱里露出半截温泉山庄停车卡。更蹊跷的是，车载导航的历史记录显示，昨夜十一点十七分定位在矿山入口，而那个时间段老杨本该在机关车队值班室。
深夜十一点四十分，陈凡戴着夜视仪出现在废弃矿山。手电筒扫过岩壁上的爆破痕迹时，某种晶体反射出淡紫色光芒。他用地质锤敲下样本，碎屑在便携式检测仪上跳出与青林河堤防金属管相同的元素谱线。正要深入矿洞时，远处突然传来引擎声，两辆印着莲花实业logo的工程车正在倾倒建筑废料。
手机在此刻震动，匿名号码发来段模糊视频：温泉山庄的锅炉房里，几个白大褂正在熔炼某种银色矿石，飞溅的火星在镜头里呈现诡异的莲花状。陈凡刚要保存视频，矿洞深处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应急灯照亮洞壁上二十年前的安全警示牌，父亲的名字在锈迹下若隐若现。
"谁在那里？"保安的呵斥声伴随着犬吠逼近。陈凡闪身躲进通风井，摸到井壁某处新鲜的水泥修补痕迹。撬开尚未凝固的封口，里面赫然是半箱印着"莲花峰实验基地"字样的档案袋，最上面的日期正是父亲遇难前三天。
凌晨三点，陈凡在办公室用紫外线灯扫描带回来的档案。当灯光扫过某份实验记录时，纸张突然自燃，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瞥见"地热辐射基因突变"等字眼。灭火器喷出的干粉在地毯上堆出莲花形状，而烟雾报警器始终沉默——连接它的线路早在三天前就被更换成温泉山庄同款型号。
次日上午的厅务会议，陈凡提议对全省地热项目开展专项审计。当反对声四起时，他忽然打开投影仪，温泉山庄的监控画面赫然出现在幕布上：赵明正在贵宾厅向某位省领导汇报工作，茶几上的文件袋印着财政厅的机要编号。会场死寂的三十秒里，空调出风口飘落几片温泉理疗馆的宣传单，落在"廉洁自律"的红色横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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