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里的露水浸透裤管，陈凡蜷缩在腐烂的枯枝间，听着越野车引擎声在堤坝上徘徊。快递员留下的密封袋紧贴着胸口，股权代持协议的残片在夜色中泛着冷光。直到巡逻艇的探照灯扫向对岸，他才踩着淤泥爬上公路，拦下辆运泔水的三轮车。
"师傅，去镇东养殖场。"陈凡把沾满泥巴的五十块钱塞进车座缝隙，"走老砖厂后巷。"颠簸中，他摸出防水袋里的旧手机，给环保站的林大姐发去串乱码——这是他们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
养殖场的氨气味刺鼻，陈凡翻墙跳进消毒间，抓起挂着的白大褂套上。凌晨三点，冷链运输车的轰鸣由远及近，他混入装卸工队伍，低头搬着印有"海丰牧业"的泡沫箱。当叉车司机与门卫核对单据时，他闪身钻入车厢夹层。
冷藏室的低温让呼吸凝成白雾，陈凡用指甲划开泡沫箱封条，整整齐齐的铅罐在应急灯下泛着幽蓝。每个罐体的二维码旁都贴着"实验用同位素"标签，但生产批号与省药监局的备案记录完全不符。
"这批货要送三号码头。"副驾驶座传来熟悉的方言，陈凡的脊椎猛然绷直——是县接待办副主任老吴的声音，"荣盛集团的船凌晨五点靠岸，海关那边已经打点好了。"
车身突然急刹，陈凡的后脑撞在金属隔板上。他听见车外响起执法哨，连忙将拆开的铅罐塞回原位。"防疫检查！所有人员下车登记！"交警敲打车窗的声响中，陈凡趁机滚落到车底。
泥地上散落着运输清单，陈凡用手机拍下"星海生物专用码头"的字样。轮胎碾过水坑的瞬间，他瞥见老吴的皮鞋上沾着暗红色物质——那是701矿特有的赤铁矿粉。
天亮时分，陈凡裹着借来的军大衣蹲在渔市码头。咸腥的海风里，他盯着那艘标有"荣盛6号"的货轮缓缓离港。望远镜中，甲板上的集装箱印着"医疗废弃物"标识，但装卸工搬运时轻拿轻放的动作，完全不像在处理高危物品。
"陈镇！"林大姐压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递来热腾腾的豆浆油条，"你要的检测报告。"她翻开文件夹，指着辐射值曲线："三号矿洞的地下水流向发生偏转，正好通往那个伪装的苗圃大棚。"
陈凡的油条停在嘴边："地质队的老张呢？"
"失踪三十六个小时了。"林大姐的指甲掐进掌心，"他老婆今早收到匿名快递，里面是......是半截带血的工作证。"
海鲜市场的嘈杂忽然被警笛撕裂，陈凡拉着林大姐退到遮阳棚后。三辆特警车疾驰而过，车载广播正在循环通缉令："在逃人员陈凡，涉嫌滥用职权、收受贿赂......"
林大姐的眼泪砸在检测报告上："我们都相信你！"
"帮我联系省纪委方组长。"陈凡把密封袋塞进她怀里，"中午十二点，废旧船厂三号泊位。"他扣上连帽衫，逆着人流钻进运冰车的集装箱。
正午的烈日炙烤着生锈的龙门吊，陈凡蜷缩在报废渔船里，用望远镜观察着海面。当时针指向十一点五十分，五艘快艇突然包围码头，跳下二十多个持械壮汉。领头的刀疤脸举起喇叭："陈镇长，吴主任请你喝茶！"
陈凡的掌心渗出冷汗，他摸向腰间的手电筒——那是经过改造的信号发射器。当壮汉们踹开舱门时，海警的直升机突然从云层中俯冲而下，舱门处方组长的国字脸格外清晰。
"双手抱头！"特警的呵斥声中，陈凡被护送上直升机。方组长递来保温杯："你提供的股权代持协议，牵涉到三任县委书记。"
陈凡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星海生物的股东名单里赫然列着省人大某退休领导的名字。当他点开海外账户流水时，突然发现701矿遇难矿工家属的抚恤金，竟与这些账户存在对冲交易。
"今晚十点，省巡视组要收网。"方组长指着海图上的红点，"但荣盛集团的货轮改变航线，往公海方向去了。"
陈凡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船上肯定有核心证据！"他的视线扫过海警的装备清单，"申请海事卫星监控需要多久？"
"来不及走流程了。"方组长摘下执法记录仪，"你现在以特别调查员身份，配合海警三支队行动。"
咸涩的海风灌进舱门，陈凡套上橙色救生衣时，瞥见方组长耳后的疤痕——与老张描述的矿难幸存者特征完全吻合。他突然想起那份工资表上的某个工号，2009年矿难失踪名单里有个叫方国强的安全员。
夜航的探照灯划破黑暗，陈凡通过热成像仪锁定货轮位置。当海警船逼近时，货轮突然打开底舱，数十个铅罐倾入海中。"快打捞！"陈凡的吼声淹没在引擎轰鸣中，他抢过潜水员的装备就要往下跳。
"你疯了？"海警队长拽住他，"下面是放射性废弃物！"
"那些铅罐装着改制评估原始数据！"陈凡扯出密封袋里的照片，"星海生物在701矿探测到稀有金属矿脉，这才制造矿难强占开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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