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证室穹顶的LED灯管在空调冷风中嗡嗡作响。林小满将U盘插入证物终端时，指尖触到金属接口的寒意。药企代理律师周慕言松了松爱马仕领带，钻石袖扣在投影仪蓝光里折射出细碎的锋芒。
"我方对证据链第三项提出异议。"他的牛津皮鞋踩过满地数据线，鞋跟叩击地砖的节奏像倒计时的秒针，"这份所谓冷链温度记录仪——"镀金钢笔尖挑起密封袋边缘，"既没有国家计量院的校准标签，也没有生产批号备案记录。"
旁听席传来低语声，后排记者们的相机镜头齐齐转向证人席。林小满看见法警制服第三颗纽扣上的反光，那是藏在胸前的执法记录仪正在录像。她解开西服第二颗纽扣，让冷空气灌进汗湿的后背。
"根据《医疗器械监督管理条例》第二十七条......"周慕言翻开烫金封皮的法典，纸张掀起的风带起他袖口的沉香木气味。林小满突然想起陆翊书房那尊断臂的药师佛，香灰曾落在同样的法典扉页。
紫外线手电筒从证物箱夹层滑入手心时，审判席的挂钟恰好走过十点零七分。林小满将光束对准记录仪外壳的铆钉接缝，紫罗兰色光斑里浮现出半个指纹轮廓，与陆翊瑞士军刀上那个陈年油渍重叠成完整的涡旋。
"2021年新版条例增补条款明确规定......"周慕言的声音突然卡在喉间。旁听席第一排站起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他脖颈处的烧伤疤痕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像条盘踞在领口的蜈蚣。
林小满认出这是冷链车司机老杨。三天前他在城中村出租屋里给她看过女儿的照片，小姑娘穿着粉色公主裙坐在破旧的儿童轮椅上。此刻老杨的喉结剧烈震颤着，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有人往他喝剩的半瓶二锅头里掺了氢氧化钠。
"反对有效，该证据予以排除。"审判长敲下法槌的瞬间，林小满掀开温度记录仪底盖。变形的螺丝钉在证物台上弹跳着滚向周慕言脚边，内置的GPS模块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定位轨迹在投影幕布上蜿蜒成狰狞的蜈蚣，最终停在陆氏集团三号码头的经纬度坐标。
旁听席爆发的骚动中，林小满摸到记录仪夹层里的牛皮纸残片。父亲的字迹穿越七年时光刺进瞳孔，那些关于冷链运输规范的批注还带着龙井茶的渍痕。最后一页的签名字迹突然扭曲，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是父亲帕金森症发作前最后的笔迹。
"请注意举证程序的合法性！"周慕言将一摞文件摔在审判席，烫银封面的"特急件"字样晃得人眩晕。林小满看见父亲的名字出现在《特殊药品运输许可》签发栏，日期标注在他去世前三天。文件边缘的骑缝章红得刺目，像从陈旧伤口渗出的新鲜血液。
投影幕布突然闪烁雪花噪点，伪造的视频画面里，父亲在仁和医院地下车库接过黑色手提箱。二十八年警龄的老刑警居然在监控死角踉跄了一下，手提箱弹开的瞬间，成捆美钞间夹杂着儿童彩色蜡笔画——那是林小满小学时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
"证据链存在重大瑕疵，建议休庭！"周慕言的声音像从深水里传来。林小满的视网膜残留着父亲抚摸画纸的颤抖指节，那是他做肿瘤切除手术前最后能自由活动的右手。旁听席某处传来相机连拍的机械音，像一场微型枪战。
制冷管道在审判庭天花板某处发出呜咽，林小满握紧兜里那枚从陆翊遗物中找到的U盘。冷气顺着脊椎攀爬时，她突然读懂父亲批注里那个用红笔圈出的温度值：-18℃不仅是抗癌药的保存标准，更是人体器官冷冻运输的临界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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