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富有节奏的“咕噜”声响，缓缓驶离了那片依旧弥漫着震惊与恐惧气息的报名广场。
身后的喧嚣与议论，如同潮水般退去，被马车厚重的帘布隔绝在外。
车厢之内，却陷入了一种比广场上更为沉重，更为压抑的寂静。
楚天雄坐在车夫的位置上，脊背挺得笔直，双手紧紧攥着缰绳，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额头上的冷汗，刚刚才因为广场上的惊魂一幕而冒出，此刻又因为车厢内无形的压力，再次细密地渗了出来，沿着鬓角滑落。
他甚至不敢透过前面的小窗回头去看，只能凭借感觉，想象着身后那位煞神此刻的模样。
刚才报名台上那短暂的交锋，那名灵海境报名官瞬间煞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双手，比林文被碾压重伤的那一幕，更加让他心惊胆战。
那是来自更高层级，更无法理解的力量碾压！
凝脉境？
这个词，此刻在他脑海里盘旋，却显得如此荒谬可笑。
如果这等实力都只是凝脉境，那真正的灵海境，乃至传说中的丹元境，又该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存在？
这位方丹先生，身上藏着的秘密，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车厢内部，楚清端坐着，原本白皙的俏脸上，此刻还残留着一丝惊魂未定的苍白。
她的呼吸，不自觉地放得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对面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
美眸的余光，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悄悄瞥向方荡那张轮廓分明，却又冰冷得如同万年玄冰的侧脸。
他的睫毛很长，微微颤动着，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思索，又或者，仅仅是在享受这份难得的“平静”。
可楚清知道，这份平静之下，潜藏着足以颠覆一切的恐怖力量。
昨晚那股让她心悸的杀意，今天广场上那无形的威压，还有刚才报名时，那让灵海境高手都为之失态的冰冷眼神……
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这个名为“方丹”的青年，绝非凡俗！
他那句“凝脉境”，更像是一种……嘲弄？
是对世俗规则的藐视？还是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认为无需用境界来标榜？
她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像是一团乱麻，让她既感到畏惧，又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好奇。
她想知道，他为何会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眸子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过去？
他来到皇城，参加这种子大战，仅仅是为了楚家那点微不足道的报酬吗？
直觉告诉她，绝非如此。
林芳则蜷缩在车厢的角落里，头颅低垂，几乎要埋进自己的胸口。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方荡，身体因为极致的敬畏和恐惧，还在微微颤抖。
主人的强大，一次又一次刷新着她的认知。
跟随这样的人，是她这辈子做出的最正确，也是最危险的决定。
万蛇郎君并未在马车上，他被方荡安排潜伏在听涛苑内，充当暗哨和后手。
此刻，他恐怕正在为主人今日展现出的神威而兴奋癫狂吧。
时间，在沉闷压抑的气氛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马车的速度不快，似乎连拉车的马匹，都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脚步变得小心翼翼。
终于，楚天雄忍受不住这种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寂静。
他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对着车厢内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方……方先生……”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车厢内，却显得格外清晰。
楚清和林芳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
方荡的眼皮，微微抬起了一线，露出一双幽深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眸子。
没有情绪，没有波澜。
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车夫位置的楚天雄，等待着他的下文。
楚天雄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目光注视下，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稳恭敬：
“先生，我们……我们现在是直接回听涛苑吗？”
这是一个看似寻常的问题，却也带着一丝试探。
他想知道，这位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是否需要去拜访什么人？或者处理什么事情？
方荡的目光，从楚天雄身上移开，落在了车窗外，看着那些飞速倒退的街景。
皇城的繁华，在他眼中，似乎与流星城的破败，并无太大区别。
皆是红尘俗世，皆是过眼云烟。
片刻之后，他才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如同金石掷地，简洁而冰冷：
“回听涛苑。”
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没有任何情绪的流露。
“是！是！”
楚天雄如蒙大赦，连忙应声，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
看来，先生暂时没有别的安排。
他不敢再多问，连忙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驾驶着马车，朝着仙台楼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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