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府两日，萧辙也有些疲累，一回府就朝正院走去。
院中一如既往的清净，他一边解开衣襟，一边推开卧房门。
房中虽漆黑一片，好在他视物清晰，脚刚迈进去，就看清榻上躺着一人，那睡觉姿势……在看到谢无昙的那一瞬，萧辙阴沉了两日的脸总算放晴。
更衣回来的洛城正巧见到站在房门内的王爷，顿时吓得一头冷汗。这两日在禁军点将时发现些问题，王爷因此发了大脾气。进宫一趟，怒气大约是消不了的，也不知会不会迁怒他人。
“王爷，连翘说二小姐两日未睡，属下……”洛城连忙上前解释。
萧辙嘴角噙着的笑意敛了一敛，头也没回地应了声，“知道了。”
说完，顺手关上了房门，生怕声音惊扰了睡梦中的人。
洛城本以为会被责罚，此时一头雾水。还是随萧辙一同回府的飞声，很有眼力见儿地将他一把抓出了院子。
“王爷什么意思？”洛城问。
王爷身边的人几乎全是愣头青，就数飞声一个最聪明。白了洛城一眼，飞声语重心长地道：“王爷夸你做得好。”
洛城犹豫，“王爷不喜欢旁人进他卧房，前次有小厮进去打扫，差点被吓尿了裤子。我是想着，二小姐要休息，总不能睡咱们屋子里吧。本是想着王爷进房前禀报此事，却耽误了时间。”
飞声差点被他气笑，“你要是让二小姐睡咱屋子，王爷怕是要打断你的腿。洛城，二小姐可不是旁人，是未来王妃。”
洛城悟了，总算松了口气，转头要走。飞声一把抓住他肩头，愕然问道：“你回去干嘛？”
“去房门外守着，王爷兴许会唤人。”洛城答道。
明日王爷便要远征，这洛城是不想活了吗？竟然敢打扰王爷的良辰吉日。飞声无语了，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推出了院门。
谢无昙一觉无梦，安安稳稳地睡了近一个时辰。拉开眼帘时，隐隐的火光中一人侧坐在矮几前，那挺拔的身姿如松柏。他已换了宽袍常服，散了发髻，棱角分明的侧脸在烛火的光影中如刀削斧凿出一般。
她不得不承认，无论哪个角度，他的脸都如此完美。
“醒了？怎还偷看上了？”萧辙先出声，放下手中的卷轴，一双昏暗中依然明澈的眸子落在她脸上。
大约才睡醒，脑袋还有些不灵光。谢无昙怔愣片刻，拉紧衣襟下了卧榻，“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不叫醒我。”
“才看了几卷，”萧辙给她挪出位置， 让她挨到自己身边，“昨日至今，你都没休息吧，这些情资是给我的？”
谢无昙这才想起此趟来意，坐下后头脑总算又开始活动了。她准确地在一堆卷轴中找出几卷来，将之摊开在桌上。
“这两日我一直在七娘子那边，查阅了所有关于北齐的资料，其中包括朝政、城防、军阵、水利、贸易。所有有用的情资，我都写在这卷轴之上。你此次北伐，行军的路上可了翻阅。”
她一边说一边将卷轴放在布袋之中。接着拿起了旁边一卷，将之摊了开。
“这一卷是关于北齐王室的秘辛。”她指向卷中的内容，“你可记得我们初见时那衣人吞下的情资，后来你让我入府解密时，我将它一并解了。上面的内容是：二皇子已找到。”
听到最后几字，萧辙的双眼忽而抬了起来，嘴角的笑意抑制不住地漾了开，“谢如儿，本王当初还是太小瞧你了。请你帮忙破解密文，你直接偷了我的情资。”
当年的情资，萧辙必定也是知道的破解了的。见他嬉皮笑脸，谢无昙有些不乐意了，抬头嗔道：“萧辙，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别玩笑。”
萧辙很是听劝，立马收敛了笑意。
谢无昙看他识趣，才继续道：“我依照这线索，将关于北齐二皇子的情资全都找了出来，大致理出一些头绪。
北齐二皇子是如今北齐皇帝沈漠原与林妃之子。当年沈漠原在封地为王，十分宠爱林妃，对这个儿子也是寄予厚望，一度有废嫡立其为世子的打算。
二十五年前北齐七王之乱，沈漠原夺权登基，可惜年仅两岁的次子和林妃却在战乱中与他失散。后来林妃的尸体在难民中找到，幼子却至今下落不明。
时隔多年，北齐皇帝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次子。而林儒风作为北齐放在大周的细作，除了向北齐递送大周的情资外，另外一个重要的目的便是帮沈漠原寻找失散多年的次子。”
她将事情始末说得清楚，萧辙也听得认真。到此处，她才抬起眼来看他，“只是这北齐二皇子，究竟是谁？后来林儒风被斩，其手中的情资网络崩塌。后来新建的，是不是掌握在你手里？”
萧辙双眼灼灼，默了片刻，却也没瞒她。“是在我手里，北齐二皇子，”他声音稍顿，“已经死了。”
谢无昙眼中的光彩一点点冷却，像燃尽的烛火一般。本是想，若找到这二皇子，以此作为筹码，多少会对他有所裨益，没想到只是这样的结果。
她心口有些发沉，不免深吸了口气。
萧辙已看出她心中所想，凑近握住她的手。触碰之下，才发现她身子颤得厉害。忙将人拉进怀里，柔声道：“如儿，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谢无昙并没被安慰到，反而眼睛一酸，眼泪顺着面颊就落了下来。她紧了紧手，伸手抱住他。
“怎怕成这样？本王也不是没出过征。”萧辙苦笑。
谢无昙哭了半晌后，拉起萧辙的袖子，将眼泪和鼻涕都擦了后，才轻声答他，“我……做了不好的梦。”
她只说了梦，却不敢提崔铭修的话。
萧辙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着说：“什么不好的梦都是假的，如儿，你只需信我。至于那二皇子，还不是本王一句话，本王让他死他就死，本王让他活，他就能活。”
谢无昙似从他话里觉出一丝意味深长，怔怔地看向他的双眼。那里面如藏着一汪深潭，便是她，也看不出透。
“什么意思？”她问。
萧辙手指在她面颊摩挲片刻后，转向她的双唇上，眼睛也跟着落在上面。
“意思是你白哭了。”他说完，低头亲在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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