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北风愈发凄厉,卷起的沙尘打在脸上生疼。
奉军大营内,除了风声和巡逻队沉重的脚步声,一片死寂。
连日来的对峙与高度戒备,让大多数士卒疲惫不堪,许多人抱着兵器,在营帐内昏昏欲睡,祈祷着这该死的风沙早点停歇。
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
马宗亮并未安寝,他披着大氅,站在地图前,眉头紧锁。
参军刚刚汇报完各营情况,语气沉重:“……元帅,各营将士皆已疲惫,箭矢消耗巨大,尤其今日风沙,弓弩威力大减。”
“牛德胜将军遣人来报,其麾下多有怨言,言称如此困守,不如痛痛快快打一场。”
马宗亮冷哼一声:“匹夫之勇!兀术巴不得我们出去。”
“传令各营,今夜尤其要加强戒备,多派双岗,斥候放出十里!告诉牛德胜,让他管好部下,若敢擅动,军法从事!”
他心中隐隐不安,这鬼天气,简直是给北狄骑兵量身定做的。
但他依然存着一丝侥幸,认为兀术不敢在如此恶劣条件下发动大规模进攻。
然而,就在奉军大营因疲惫和风沙而戒备稍懈之时,死神已经悄然逼近。
北狄大营,与奉军的沉寂形成鲜明对比。
虽无人喧哗,却弥漫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嗜血兴奋。
数万骑兵,人马衔枚,蹄裹厚布,如同暗夜中蓄势待发的狼群,目光灼灼地盯着南方。
兀术亲自站在队伍最前方,他卸下了沉重的王袍,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普通将领铠甲,手中握着一柄沉重的狼牙棒。
他环视着麾下这些忠诚而勇勐的儿郎,声音低沉却带着火山般的力量:
“儿郎们!长生天卷起风沙,是在为我们遮蔽敌人的眼睛!南蛮子此刻定然像缩进壳里的乌龟,又冷又怕!这是我们等待已久的机会!”
他猛地举起狼牙棒,指向南方奉军大营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风声:
“用你们手中的弯刀,去撕碎他们的营帐!用敌人的鲜血和哀嚎,洗刷我们之前的耻辱!让南人记住,在这片草原和大地上,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今夜,随我——踏平敌营!”
“踏平敌营!踏平敌营!”
低沉压抑的怒吼在黑暗中汇聚,虽不响亮,却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
子时三刻,正是人一天中最为困顿的时刻。
风沙依旧,月色无光。
“出击!”
兀术一声令下,如同松开了束缚猛兽的锁链!
没有任何号角,没有战鼓轰鸣。
只有骤然响起的如同海啸般的马蹄声和喊杀声,从奉军营寨的北、东、西三个方向同时爆发!
北狄骑兵根本不给奉军哨兵任何反应时间,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就涌到了营寨边缘。
前排的骑兵抛出带着铁钩的套索,用力拉扯木质栅栏;后排的骑兵则用弓箭精准地射杀那些从营帐中冲出来尚在懵懂中的奉军士卒。
“敌袭!敌……”
一名奉军哨兵刚刚发出半声凄厉的呐喊,就被数支箭矢同时射穿,声音戛然而止。
栅栏在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中成片倒下,壕沟被疯狂冲刺的战马和后续跟进的仆从军用沙土和尸体迅速填平。
北狄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多个缺口同时涌入奉军大营!
营寨内部,瞬间化作了修罗场。
牛德胜的前军营地首当其冲。
许多士卒刚从睡梦中惊醒,衣甲不整,甚至赤手空拳,就被冲进来的北狄骑兵砍瓜切菜般剁翻在地。
火光在北狄骑兵刻意投出的火把下迅速蔓延,点燃了帐篷和辎重,浓烟混合着风沙,更加重了混乱。
“不要乱!跟我结阵!”
牛德胜又惊又怒,他只来得及套上胸甲,甚至连头盔都没戴,挥舞着凤嘴刀冲出帅帐。
亲兵们拼死护在他周围,试图收拢溃兵。
他看到一名北狄百夫长正狞笑着将一名年轻奉军士卒劈成两半,怒吼一声冲上前去,斩马刀带着凄厉的风声,直接将那百夫长连人带马砸得骨断筋折!
“是牛帅!向牛帅靠拢!”
有士卒认出了他,如同找到主心骨般涌来。
牛德胜奋力砍杀,试图稳住阵脚,但涌入的北狄骑兵太多了,他们并不与结阵的奉军硬拼,而是利用速度不断冲击和分割,将试图集结的队伍再次打散。
牛德胜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训练的儿郎们像稻草般倒下,双目赤红,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暴怒。
这些都是他从夏州一路走来的老兄弟,荣华富贵没享受几天,却成为了战场上的冤魂。
若是白日堂堂正正之战,何至于此!
李彪、李豹的左右两翼大营同样遭到了猛烈攻击。
北狄骑兵似乎对他们的布防了如指掌,专挑营寨结合部和指挥中枢冲击。
李彪刚组织起一队长枪兵,就被一阵密集的箭雨射倒大半。
李豹试图率亲兵反击,却被一股重甲骑兵死死缠住,左冲右突无法脱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