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府偏殿的窗棂外,秋日的晚霞透过雕花格扇,在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微凉的气息。成王赵景渊一袭暗纹锦袍,负手立于窗前,身后案几上摊着一份奏折,墨迹未干,却已让殿内气氛凝重如铁。
张希安身着青色官袍,垂首立于案前,原本打算询问成王一二,谁知用过饭迎面便是这般沉郁的光景。
“江南盐帮是我二哥,也就是二皇子泰王手底下的人。”成王缓缓转过身,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你脑子还算清醒,只杀了些小鱼小虾,也没深究下去。”说罢,他抬手将那份奏折猛地扔到桌上,纸张与桌面碰撞,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你爹却没你这份清醒,整个折子恨不得把天都说塌下来一般,生怕旁人不知道海安县出了多大的事。”
“这……这……”张希安喉结滚动,一时语塞。他临行前曾与父亲照应过注意不可把事情闹大,也未敢惊动盐帮核心,更没提及盐帮与泰王的关联。可他万万没想到,父亲竟会在奏折里将此事渲染得如此严重,一时间,他只觉得额角有些发紧,手心渗出细密的冷汗。
“哼!”成王一声冷笑,语气陡然转厉,“这折子若不是我在通政司那边及时拦下来,再过一两日,就要原封不动摆到父皇案前。到时候,泰王定然会知晓其中来龙去脉,你倒是说说,你张家有几个脑袋够泰王砍?!”
成王的怒斥如惊雷般在殿内炸响,张希安身子微微一颤,连忙躬身:“殿下息怒,是下官愚钝……下官实在不知家父会如此措辞。”他垂首盯着自己官袍下摆绣着的金线祥云纹,那金线在光影下本该熠熠生辉,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眼,仿佛要灼烧他的眼睛。他能想象到,父亲定是觉得自己此番举动是为民除害,想在皇上面前为自己邀功,却忘了这背后牵扯着皇子之争,一步踏错,便是满门倾覆。
“愚钝?”成王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转身走到案边,抄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盏,仰头灌了一大口冷茶,茶水顺着嘴角滑落,浸湿了衣襟,他却浑然不觉。“你爹那老东西才叫昏聩!满折子都在夸你胆大心细,说你深入盐帮腹地,查获惊天大案,倒把私贩人口的脏事,硬生生写成了‘整顿盐务、肃清吏治’的功绩。若不是我提前截了这道折子——”他猛地攥紧茶盏,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明日早朝递到父皇跟前,泰王第一个饶不了你张家!你家够他派人拆几回?”
张希安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正要开口辩解,成王却突然收敛了怒容,语气稍缓,只是眼底的凝重依旧未散:“罢了,跟你说这些也无用。你即刻给你爹去信,让他重写一份折子。记住,绝不能把你牵扯进去,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莫要再提半个字与私贩人口相关的事。”
“成王殿下。”张希安猛地抬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与急切,他顾不得君臣礼仪,声音微微发颤,“臣斗胆一问,泰王殿下贵为皇子,身份尊贵,为何要纵容手底下的人做这买卖人口的龌龊事?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坏了皇家颜面?”
成王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愤愤不平之色,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飘落的枯叶,语气带着几分自嘲:“还能是什么?不过是银子闹的。你可知晓那边,一个青壮劳力能卖五十余两银子,一次贩送一百多人,一趟就能挣五六千两银子。一年下来,单是这私贩人口的生意,就能有六七万两银子进账。你想想,开什么玩笑?我身为皇子,一年从朝廷领的俸禄不过三千两银子,这点银子,连府里的日常用度都不够,更别说招揽门客、培植势力了。”
“一个皇子为了几万两银子?”张希安狐疑道。
“你当泰王手底下只有一个盐帮?”成王冷笑。
张希安心中一动,又问道:“可成王殿下,既然泰王此举犯了大忌,您为何不借此机会,将他这番行径揭露出来,既能除去一个竞争对手,又能在皇上面前立下大功,岂不是一举两得?”
成王转过身,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你以为我没想过?可你不懂皇家的算计。我与泰王已经结盟了,我们如今是联手之势,共同打压大皇子秦王。”他顿了顿,走到案边坐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其实说白了,我跟二哥泰王,无论哪一个单独行事,都动摇不了秦王的太子之位。秦王背后有半数大臣撑腰,朝中半数大臣都是他的人,势力庞大,我们唯有联手,才有一线生机。而且,若是能扳倒太子,在我看来,泰王可比秦王好对付多了。他性子多疑,又爱计较蝇头小利,只要抓住他的把柄,不愁拿捏不住他。”
“可……可能泰王也是这般想的。”张希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他或许也觉得,与您联手只是权宜之计,等扳倒秦王之后,再转过头来对付您,到时候您岂不是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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