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当真是光阴似箭。当然,若说有什么实质内容,那便是欧阳府的门槛几乎要被踏平了。
各路人物纷至沓来,递帖子的、套近乎的、打听消息的,十有八九都是为了那“怀民煤”的份额或合作事宜。
周桐不胜其烦,直接对守门的朱军下了死命令:
“老朱,记住了!
但凡是来问煤炭之事的,甭管他是谁家管家、哪个衙门的员外,一律把皮球给我踢到户部和侍郎府上去!
就说一切调度、分配,皆由和珅和大人全权负责!咱们这儿,只负责提建议,不负责具体事务!”
朱军憨厚地挠头:
“小说书,这和大人能乐意吗?”
周桐理直气壮:
“他乐不乐意关我什么事?死道友不死贫道嘛!再说了,他收了那么多‘扇子钱’,总得干点活吧?”
哦,对了,还有一事。
这两日,欧阳府的墙角——不对,是专门收信件的那只竹筐——又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满起来。
各色花笺、香囊,甚至还有用锦盒装着的“大作”,颇有几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架势。
周桐是真的一眼都不敢多看,更别说碰了,全都由小桃兴致勃勃地“接收”并“归档”
(主要是按送信人身份和礼物的贵重程度分类)。
终于到了第二日傍晚,欧阳府收到了一份来自孔府的正式请柬,邀欧阳羽与周桐过府一叙。
周桐拿着那张制作精良的请柬,找到正在书房看书的欧阳羽:
“师兄,这孔相……他经常这么请人吃饭吗?”
欧阳羽放下书卷,摇了摇头:
“不知。或许……是与蜂窝煤之事有关?”
周桐点头:
“我觉得也是。不过这玩意……难道不该叫和珅那胖子吗?”
他一想到又要去孔府,可能还要面对各种试探和“汇报工作”,就觉得心累。
欧阳羽看着他:
“该说的,总归要说。你上次回来也提过,此物一出,利益牵扯甚大,后续可能面临的麻烦不会少。孔相既然相邀,想必也是看到了其中关窍,提前通个气也好。”
周桐叹了口气,知道躲不过。
欧阳羽又道:
“许久未与你手谈一局了,不若一边下棋,一边说说你可能想到的麻烦,我也帮你参详参详?”
于是,师兄弟二人在书房摆开棋局。炭盆烧得暖融融的,唯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和两人的对话。
周桐执黑先行,落下一子,开口道:
“师兄,我最大的担心,是这煤的利益太大,会动了某些人的奶酪。长阳城内,木炭生意盘根错节,背后牵扯的权贵不少。
咱们这‘怀民煤’若真推广开来,价廉物美,那些靠木炭牟取暴利的,能甘心?”
欧阳羽白子跟上,声音平静:
“木炭之利,根深蒂固。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难。他们明面上或许不敢反对殿下,但暗中使绊子,比如散布流言,说此煤有毒、易爆,或者收买工匠在制作环节做手脚,败坏名声,都是有可能的。”
“对!”
周桐又落一子,“还有运输。从窑厂到各售卖点,再到可能的外销,这路途遥远,难保不会有人铤而走险,半路劫掠,或者与地方官吏勾结,抬高运价,中饱私囊。”
“嗯,”
欧阳羽沉吟片刻,挡住周桐的一条小龙,
“运输线长,监管不易。需得倚重可靠之人,或者……借助军方力量押运,但牵扯军方,又需谨慎。”
周桐皱眉,思考着如何突围:
“最怕的还是以次充好,假冒伪劣。和胖子虽然说了些防范措施,但人心贪婪,总有不怕死的。万一出了事,烧死了人,或者引起中毒,这屎盆子肯定第一个扣在大殿下和咱们头上。”
欧阳羽点头,落子精准,隐隐有成势之意:
“名声是关键。故而,初期的品控至关重要,宁可慢,不可乱。发放试用,也要选在可控的范围内,及时收集反馈,堵塞漏洞。
此外……需得提防有人借此物生事,构陷殿下结党营私,收买民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可能遇到的风险一一剖析,棋盘上的局势也随着他们的思绪变化而风云变幻。
周桐的棋风跳脱,常有奇思妙想,但有时失于大局;欧阳羽则沉稳老辣,步步为营,善于布局。
一盘棋下了许久,最终,周桐看着自己被团团围住的大龙,无奈地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叹道:
“师兄棋高一着,我输了。”
欧阳羽淡淡一笑:
“棋如人生,多看几步,总没错。”
商讨完毕,二人便唤来朱军,一同乘马车前往孔府赴宴。
傍晚时分,天色已暗,寒风凛冽。马车在孔府门前停下,朱军帮忙将欧阳羽连人带轮椅抬下,然后便赶着马车去往旁边的巷子等候。
周桐推着欧阳羽来到门口,守门的小厮显然早已得到吩咐,见到他们,立刻恭敬地将二人迎了进去。穿过层层院落,一直来到一处灯火通明、暖意融融的后花园水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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