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保安（上）
迷彩帐篷里闷热的空气几乎要滴出水来，十张年轻的面孔围坐在折叠桌前。班长赵卫国用武装带敲了敲铁皮柜："最后一位，李志强，说说你为什么来当兵？"
"报告班长，我想退伍后回深圳当保安。"话音未落，帐篷里炸开哄笑。王海拍着大腿差点从马扎上栽下去，张伟捂着肚子哎哟直叫："强子你他妈真是个人才！"
李志强挺直腰板，迷彩服前襟还沾着战术训练时的泥点。他从作训裤口袋里摸出本翻卷了边的《安防工程手册》，封面上用红笔圈着"持证上岗"四个字。"深圳现在高级写字楼招保安都要退伍证，月薪八千起步，要是考下消防中级证......"
"闭嘴吧你！"赵卫国突然暴喝，帐篷瞬间安静。他盯着这个来自广东的新兵，想起昨天查铺时看见对方打着手电在被窝里看《监控系统原理》，充电宝的蓝光映在蚊帐上像团幽火。
十年后的暴雨夜，王海拖着拉杆箱冲进科技园大堂。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他慌忙用袖子擦拭GUCCI西装上的水渍——虽然是人造革的。
"访客请登记。"防暴叉在安检口闪着冷光，穿黑色制服的保安胸前别着六枚徽章。王海抬头瞬间如遭雷击，那张黝黑的脸与记忆中重叠，只是下颌多了道三公分长的疤。
"强...李总？"张伟的声音从旋转门传来。他腋下夹着褪色的爱马仕手包，发际线已经退守到头顶中央。两人望着电子屏上的滚动字幕发怔：今日值班经理——深科安保副总经理李志强。
暴雨砸在落地窗上发出闷响，李志强示意老战友在会客区坐下。他剪裁合体的西装翻领上别着铂金司徽，左手腕的智能表盘正显示着各楼层监控状态。"海哥的腰伤好些了吗？听说健身房倒闭时你扛沙袋闪着了。"
王海涨红了脸。他想起十年前退伍时自己当众说的话："老子要去当健身教练，月入过万，妹子排队加微信！"此刻却瞥见李志强身后墙上挂着的资格证书：注册安全工程师、无人机操作执照、危机管理师......
"这是您要的1997年安保方案。"穿作战靴的年轻人小跑着递来平板。李志强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C座数据中心的红外对射报警器必须升级为激光阵列，台风季要加密无人机巡逻频次。"
张伟突然注意到茶几下的《现代化安保管理实务》样书，主编栏赫然印着李志强的名字。他想起自己那个开在城中村的奶茶店，三个月就赔光了退伍费，招牌上的"军旅风格"四个字被城管撬走时就像在撕他最后的遮羞布。
"其实当年班长找过我。"李志强给两人的茶杯续上热水，"他说在部队练的擒拿格斗、应急处突，还有这身能站三小时军姿的腰板，放在三十年前确实只能看大门。"腕表突然震动，他扫了眼警报信息起身："抱歉，A座有个突发火情需要指挥。"
隔着防弹玻璃，他们看见李部队时靴跟相碰的脆响，竟和当年出早操时一模一样。无人机群从车库顶棚呼啸升空，红蓝警灯刺破雨幕，恍若星辰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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