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还没大亮,村子里就响起了零星的鞭炮声。陆羽是在一阵熟悉的、带着柴火气息的寒意中醒来的。
炕烧得温热,但老房子的窗户缝里,还是钻进来清冽的空气。
三胞胎早就按捺不住了,窸窸窣窣地穿好簇新的棉袄,猴急地冲到院子里,抢着去放那挂一千响的鞭炮。
云润谦跟着出去,帮他们把鞭炮挂在长长的竹竿上。
老大壮着胆子去点引信,手有点抖,火星子一碰,立刻“噼里啪啦”炸响,红纸屑飞溅,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
三个小子捂着耳朵,又笑又跳,小脸兴奋得通红。
早饭是昨天守岁时包的饺子,白菜猪肉馅的,就着腊八蒜和醋,热乎乎地下了肚。
一家人刚吃饱,摆下碗筷,拜年的人就上门了。
最先来的是左邻右舍,端着自家炒的花生、瓜子,一进门就是满口的吉祥话。
“老云,钱氏,过年好!回来过年热闹啊!”
“看看这仨小子,长得真结实,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陆羽和云润谦忙着递烟,抓糖,抓瓜子。堂屋里很快就坐满了人,烟气缭绕,谈笑声不断。
快到晌午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一个嗓门洪亮的汉子人未到声先到:“谦哥!谦哥!你回来也不提前吱一声?”
随着话音,涌进来两个人,是云润谦在村里最好的两个发小,云铁柱和云得发。
“柱子!得发!”云润谦眼睛一亮,迎了上去,拳头不轻不重地捶在对方肩膀上,男人们之间独特的问候方式。
“哇!谦哥,你竟然连小汽车都开上了,真派头!”
云铁柱打量着云润谦的呢子大衣,眼神里有羡慕,但更多的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混口饭吃。”云润谦笑着,把人都让进屋里,招呼陆羽拿烟倒茶。
陆羽也笑着打招呼,拿出从京市带回来的过滤嘴香烟和高级水果糖招待。
“谢谢嫂子!”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这时,云润谦直接撕开一包烟,挨个散过去,又抓了一大把糖塞进他们兜里,“别客气,都尝尝。”
话题很快打开了,男人们围坐在一起,说起小时候一起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的糗事,爆发出一阵阵大笑。
也聊起现在,谁家儿子娶了媳妇,谁家闺女嫁到了外村,谁包了鱼塘,谁种果树赔了钱。
云润谦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问几句细节。
“还是你们好啊,闯出去了,见大世面了。”云得发吐着烟圈,有些感慨。
“各有各的难处。”云润谦摇摇头,“城里开销大,竞争也凶,看着热闹,压力也不小。不像在村里,守着地,心里踏实。”
这话让两发小脸上的神色自然了不少。
而女人们这边,也叽叽喳喳地说着体己话。大家聊丈夫,聊孩子,聊婆媳关系,也好奇地向陆羽打听城里的生活。
“小羽,你这衣裳真好看,这料子,摸着就不一样。”
“一点都没变,还跟当年似的,就是更洋气了。”
“城里女人都穿高跟鞋吗?”
“你们上班都干啥呀?是不是天天坐办公室?”
……
陆羽耐心地回应着,还拿出带来的雪花膏和彩色丝巾分给她们,屋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大家热闹了一天,才各回各家。
云得发故意最后一个离开,他离开前扭扭捏捏地小声陆羽:“嫂子,那个……小清她……现在咋样了?”
“小清呀,挺好的,去年结婚了,嫁了个京市本地的,对方对她可上心了,现在也怀孕了。”陆羽笑着回道。
“哦,那,那是挺好的。”云得发忍着心里的苦涩说道。
看着他一脸失落地离开,陆羽轻轻摇了摇头。
希望他们都已放下了彼此, 过好各自的生活。
大年初二,按照习俗是回娘家的日子。
虽然去娘家就是几步路的功夫,但仪式感不能少。
陆羽拉着一车年礼,去了娘家,又是一番热闹团聚。
接下来几天的生活,主要就是吃吃吃兼听八卦。
大铁锅炖的酸菜粉条,里面埋着大块的五花肉;用柴火灶蒸的粘豆包,金黄粘牙,蘸着白糖吃;还有冻梨,放在凉水里缓透了,啃一口,带着冰碴,酸甜沁凉;小笨鸡炖野蘑菇,香味能飘出半里地。
三胞胎彻底撒了欢,跟着村里的小孩去放鞭炮,冻得鼻涕直流也不在乎,小肚子每天都吃得滚圆。
但欢乐的日子过得快,转眼就到了年初六。
这天下午,云润谦和陆羽特意去了一趟村委会,找到了村支书。
村支书正戴着老花镜,正趴在桌上写东西,看见他们进来,连忙起身。
“小谦,羽丫头,快坐快坐!”
云润谦没绕弯子,坐下后就说:“叔,我们这次回来,看到咱们村的祠堂,屋顶好像有点漏雨了,墙皮也剥落得厉害。”
村支书叹了口气,说:“是啊,年头久了,村里一直想修,可大伙儿都不宽裕,凑了几次钱,也没凑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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