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人跑远了，王苏瑶拉着青娥走出来，压着嗓子行礼：“抱歉，我们途经此地，进来歇脚，没想到听到你们的对话。”
男子眼中划过一丝慌乱，急道：“你们看见那位姑娘……”
“兄台放心，我们没有看见那位姑娘的长相。不过，”王苏瑶疑惑道：“我听那位姑娘对你情深意重，兄台为何不应，长得很丑吗？”
男子望向庙门，满眼酸涩：“她很美，像三月沾染露水的桃花。”
“那是，家世不好？”
王苏瑶走向石凳，拿起上面铺着的两本书，坐下翻看。一本是他自己写的策论，一本有他笔注的《礼记》。
男子摇头：“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王苏瑶瞥了他一眼，“好，不好吗？”
“自然不是，”男子望向草床，低声自嘲，“我一无功名，二无田宅，如何敢奢望姻缘二字。”
王苏瑶道：“兄台如此说，未免太俗气了些。”
“是俗气，可也是世道。”男子看向自己触碰过女子肚兜的手，微微发紧。
“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一派天真烂漫，并不知世事艰辛，可我知道。我不能因她一句喜欢，就心安理得的诱她犯下无可挽回的错事。”
王苏瑶合上书，指着扉页的落款道：“兄台是涿州人士？”
“是！”男子颔首。
“兄台可知，今年汴京城特为无法参加乡试、府试的学子增设了秋闱？”
王苏瑶看他写的策论颇有见地，注解亦是不落窠臼。想必哥哥看了，也会忍不住夸赞。这样的才学，若能应试，定然榜上有名。
男子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谁料盘缠不够，只能求菩萨落脚。”
王苏瑶闻言，上下打量眼前的男子。他侧着身，身形挺拔，一身粗布长衫，虽说不上风流倜傥，但眉目清俊，有读书人独有的书卷气，还有一股昂扬向上的精气神。
若他能高中，做妹夫，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兄台既然有考取功名的打算，何必拒心爱的女子于千里之外。待到高中，前去提亲，岂非双喜临门？”
男子道：“功名之事，一靠才学，二靠天命。既靠天命，便无定势。我若能高中自然皆大欢喜，我若不能高中，岂非陷她于无情无义。”
是啊，来日云儿的夫君知晓，让她如何自处。王苏瑶起身归还书册，看见一件熟悉的物件。
她指向男子腰间，道：“兄台的玉佩倒是别致，能否让我瞧瞧？”
男子解下腰间玉佩，双手奉上。
还真是二郎在涿州送出的那枚玉佩，怎么在他手上？想到云儿说，他是饿晕在后院门外，王苏瑶试着道：“我瞧这枚玉佩质地不凡，不若兄台转卖于我。我出一百两，兄台也能换个舒适的住所，好好备考，可好？”
“多谢贤弟好意，只是此玉佩是在下一位知己好友所赠，不好转卖。”男子拿回玉佩，重新系于腰间。
好友？王苏瑶追问：“什么样的人，让兄台如此不舍？”
男子道：“只是神交，我只见过他的背影，并不知他姓甚名谁。”
“兄台交友的方式还真是奇特。”王苏瑶指向他手里的书册，问：“兄台这本策论可否卖于我？”
“贤弟何必客气，你若喜欢，我送与你便是。”
王苏瑶笑道：“我看里面都是兄台泣血之作，兄台这般舍得？”
“既是泣血之作，更想让有缘人品鉴。”男子也笑了，“我敝帚自珍，岂非贻笑大方。”
“那就多谢兄台了。”王苏瑶也不客气，拿起书册转身就走。走到庙门口，她折身回来，道：“不知兄台可会算账？”
“公子！”
青娥料到小姐的意图，忙扒拉她的手臂，王苏瑶拂开，道：“我有一家绸缎庄，奈何账房总是算错账，我很是头疼。兄台若是会算账，我想聘兄台为账房。月钱十两，管吃住，兄台觉得如何？”
这对于男子来说，自然是大大的好事。男子确认道：“贤弟愿意用我？”
因他是外来人士，无人作保，无人敢用他。是以他只能到妓馆做些淫词艳曲，聊以糊口。
王苏瑶笑道：“兄台都敢神交认友，我又有何不敢。”
男子背上箱笼，跟着两人走出菩萨庙，一同下山。
“在下蔺复堂，不知贤弟如何称呼？”
“郭守离！”
“郭贤弟，不，是郭东家。”
王苏瑶笑道：“兄台就别叫我东家了，待到兄台来日高中，我这小小的绸缎庄还要请兄台多多关照呢！”
蔺复堂蓦然顿住脚步。
“玩笑，小本生意，不跟官府打交道。”
马车停在小路旁，王苏瑶示意他上马车，青娥眼看着小姐要和一陌生男子同乘一辆马车，一个踉跄趴到了车辕上。
“公子，我胳膊伤了，怕是驾不了马车了。”
“我来！”蔺复堂道。
“多谢蔺公子。进城之后，我给蔺公子指路。”
青娥说着，拉着小姐上马车，活脱脱一只护食的小猫，王苏瑶看着忍不住偷笑。
青娥皱眉，这要是让殿下知道，是小事吗？她急得轻拍小姐，附在耳边轻声道：“小姐，你干嘛让他去绸缎庄？”
王苏瑶道：“我不找人看住他，云儿再来找他怎么办？”
“那让他住书院呀。”
为了不让人注意到小姐的私产，小姐自己都没有住过，如今竟然让一个不知道是丁是卯的陌生男子住，出了事可怎么办。
“我让他住书院，哥哥不就知道了。”王苏瑶轻拍青娥的手背，“没事。”
归绮绸缎庄是临街的铺面，后面连接着一座二进院。马车在门前停下，青娥领着两人进入。
掌柜看向青娥，上前行礼，“东家，您怎么过来了？”
他只见过青娥，并不认得王苏瑶。
青娥道：“这位公子是我新聘来的账房先生，你先给他找间上好的房子住下，明日再教他账房的事。”
知道小姐还惦记他做妹夫的事，提醒道：“他初来乍到，少给他安排些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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