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染血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法医手套下的指尖微微发颤。少年苍白如纸的腹部横陈着一道狰狞裂口，宛如被巨兽撕开的深渊。伤口呈近乎垂直的 8 厘米长缝，外翻的皮肉间翻涌着暗红与灰白的混合，深不见底的创口已穿透腹壁，直达脏器丛生的腹腔。锯齿状的伤口边缘参差如犬齿，显然是某种粗糙匕首反复搅动留下的痕迹，撕裂的组织纤维在血泊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无影灯下，解剖刀划开冰冷的皮肤，暗红色的凝血块裹挟着肠道组织喷涌而出。"1520 毫升。" 主刀法医对着录音笔报出数据，金属托盘里堆积的凝固血块如变质的果冻，层层叠叠粘连着破碎的肠系膜与脾动脉残端。死者心脏停止跳动前，这些温热的鲜血正以每秒 10 毫升的速度渗出，在腹腔形成暗红色的沼泽，最终将年轻的生命溺毙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此外，尸检报告里那些用蝇头小楷记录的细节，像一柄锈迹斑斑的手术刀，精准划开了少年短暂人生的真相。法医在显微镜下观察到，少年右手无名指与小指的指甲缝里，嵌着月牙状的皮肤组织碎屑，边缘呈不规则撕裂状 —— 这分明是濒死时拼尽全力抓挠凶手留下的生命印记，那些肉眼难辨的细胞里，或许还封存着最后时刻的绝望与反抗。
解剖台上少年赤裸的双脚触目惊心：前脚掌覆盖着硬币厚的老茧，裂纹处还残留着褐色血痂，足弓内侧蜿蜒着三道新鲜的割伤，伤口深处甚至卡着细小的玻璃碴。这种磨损程度绝非普通行走所能形成，更像是长期在布满碎石、玻璃的粗糙地面赤脚奔跑所致。
当金属探针探入少年口腔，腐烂的气息裹挟着血腥扑面而来。左侧臼齿已蛀成空洞，牙髓腔暴露在外滋生着绿色菌斑；舌面与两颊黏膜布满黄豆大小的溃疡，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灰白色，这是长期缺乏维生素 B 族与蛋白质，加之口腔清洁完全缺失的典型症状。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与病变，拼凑出少年生前食不果腹、居无定所的悲惨图景，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控诉着被恶意碾碎的生命轨迹。
金属转椅在光滑地面划出刺耳声响，火焱整个人几乎要跌进全息投影里。他苍白的指节死死扣住操作台边缘，脖颈暴起的青筋随着剧烈的吞咽动作起伏。阳光透过单向玻璃斜斜切进解剖室，将他耳尖的银色耳钉折射成淬毒的匕首，在视网膜上投下森冷光斑。
"等等 ——" 沙哑的嗓音惊得解剖台上的无影灯都跟着震颤。放大后的 CT 影像里，骨骼断面呈现出诡异的螺旋状裂纹，像是被某种巨大的扭矩生生绞碎。火焱突然扯下防护面罩，脖颈处常年被手术刀磨出的茧子随着急促呼吸微微发亮，"这根本不是普通撞击能造成的骨折形态。" 他沾着福尔马林气息的指尖在虚拟屏幕上飞速滑动，将尺骨骨折处的三维模型旋转到特定角度，"看到这些同心圆状的应力痕迹了吗？凶手是用专业器械，像拧断金属管一样 ——" 话音戛然而止，他喉结艰难滚动，喉间溢出的气音像生锈齿轮发出的悲鸣，"蓄意折断了被害人的双手。"
老法医搭在藤椅扶手上的手指骤然收紧，原本半阖的眼睑像生锈的铁门般重重弹起。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却在瞬间迸发出鹰隼般锐利的光。他佝偻的脊背突然绷直，枯树枝似的指节重重叩击桌面，震得搪瓷杯里的枸杞茶泛起层层涟漪："年轻人，这话怎么说？" 喉结剧烈滚动两下，他探身向前，领口蹭过斑驳的桌面，带起一阵陈年卷宗特有的霉味，"当年我们可是比对了现场所有棍棒残骸，确认是混战中被钝器打断的。"
火焱的战术笔在泛着冷光的虚拟屏幕上游弋，最终停驻在腕骨区域。他的指节轻叩屏幕，金属笔帽与电子面板碰撞出清脆声响："顾队，您看这组骨裂线 ——" 淡蓝色的光标顺着他的笔尖在断层图像上勾勒出蛛网状纹路，"放射状分布、等距排列，符合《法医临床损伤图谱》第 17 版中记载的 ' 机械性外力精准打击 ' 特征。"
他将画面切换至三维建模模式，虚拟骨骼在半空中缓缓旋转，"模拟击打角度约为四十五度，两次受力点精确到尺骨与桡骨的解剖结合处。这种精准度，绝非混战中持械乱挥所能形成。普通斗殴造成的骨折面会呈现不规则碎裂，伴随大量骨屑飞溅，而这个创面 ——" 战术笔突然悬停在某条裂纹处，"愈合层呈现珍珠白光泽，结合炎症反应程度，受伤时间应在 72-120 小时之间，与群架案发时间存在至少 48 小时的时间差。"
密集的专业术语如连珠炮般迸发，却又条理分明。当他说到关键数据时，语调不自觉上扬，配合手势将虚拟画面不断放大，腕骨断面的微观结构在空气中立体呈现，仿佛将真实的罪证剖开展现在众人眼前。
柳亦云的钢笔尖在纸面划出沙沙声响，靛蓝色墨迹在笔记本上蜿蜒成细密的纹路。她忽然攥紧笔杆，骨节泛出青白，抬头时眼底浮动着困惑的涟漪："当时急诊大厅人潮如织，监护仪警报声此起彼伏，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慌乱的汗味。在那种混乱局面下，" 她顿了顿，钢笔无意识地敲击着纸页，"怎么能排除仪器故障或操作失误的可能？会不会真的只是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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