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许久，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失望地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开了。第二日，孟照尘就匆匆踏上了北上之路。
得知他离开的消息后，云冉站在窗前，久久无语……她其实对孟照尘的感情极为复杂，并不像孟氏和孟云翡那样刻骨的恨。
大抵是因为孟照尘爱憎分明，风风火火，虽说他先前刺激伤害过自己，可都源于误会。
而且，他也帮过自己。
想到这里，云冉心口泛疼，生起一股想去城门口送他的冲动。
那毕竟是从小最黏自己的弟弟啊。
还是个不到十八岁的少年郎，这一去战场，还不知道何时能回来，能不能回来……
于是她唤了起来：“沉玉，让门房备马车，我要去西城门。”
沉玉应声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她们已经到了城门口，说来也巧，远远就瞧见孟氏站在那里，哭红了眼睛，与马上的孟照尘说话。
她絮絮叨叨，双手一直在整理孟照尘的衣服，极尽叮嘱。
而孟照尘却面无表情，一直看着出城的车马，一副怀揣满腔恨意，要把突厥人杀光的坚决神情。
“二小姐，我们不去吗？”沉玉探头看了好几眼。
云冉坐在马车上，却没有下车的冲动：“不去了，就这样就行了。”
云冉承认此时的自己胆怯了，她已经不敢将脆弱暴露于人前了，这等于是将刀双手递给他们，让他们有机会再杀死她一次。
所以，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吧。
看着那少年离去，看着他变得成熟稳重，变得谨慎周密。
然后祝愿他平安，祝愿他为国杀敌，祝愿他活成一个真正的大人。
如此就好了。
云冉坐在马车里，看着孟照尘与孟氏告别后出了城门扬长而去，她盯着那些飞扬尘土看了好一阵，然后唤起车夫：“走吧，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莫名地想哭。
她不明白自己的人生怎么就过成这样了。
她明明是个娇软活泼的姑娘，依赖着父母，信赖着姐妹兄弟，对谁都没有心眼。
可莫名其妙的，就遭遇了人世间最大的恶，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云冉靠在车厢上，胸口酸涩，莫名地难过起来。
而此时的马车已经驶到了集市上，刚要拐弯，后面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前面的马车，留步！”
沉玉撩开车帘看了看，愣了一下：“二小姐，是个陌生的人，看打扮像是朝中官员。”
马车刚停，那人就急匆匆赶了上来：“里面的人可是锦华郡主？”
冯嬷嬷询问：“敢问大人有何事？”
那人扬声道：“锦华郡主，你做了这么大的恶事，就躲在暗处不吱声了？”
冯嬷嬷警惕起来，马上让车夫走。
但那人不依不饶：“怎么说一句就要走？心虚了不成？当初要不是你，突厥和大周根本不会打起来！”
沉玉性子冲动，听着有些无语：“二小姐，马车外好多人围着看，我下去跟他理论理论！”
冯嬷嬷劝了起来：“不要去，他们人多，万一出几个疯的，二小姐就危险了。”
云冉皱了皱眉，随即，她撩开帘子出了马车。
冯嬷嬷和沉玉都没想到她会有如此的举动，两人都慌了神，一个伸出手要去拉，另一个急急要去劝。
此时云冉已经站在了马车下，细细地打量起这男人来。
这男人陌生得很。
他方脸细眼，身量中等，年龄大约五十出头，看衣着服饰，像是六品以下的官员。
这种职位，几乎不可能出现在朝中宴会上，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得知的东西，应该都是道听途说，偏偏性格执拗固执，才会上前来拦车。
在她打量之时，那男人也满脸通红地指责起来：“百姓无辜，大周才刚刚缓上口气，这一来又死伤无数，这些全都因为你这妖女！”
“那我问你……”云冉缓声开口，“如若妥协，割地赔款，又能退让几日？”
“至少能缓上一年半年！”
云冉冷笑一声：“一年半年，那只是你以为的……突厥使臣来大周之前，就已经在边境作乱多日，烧杀抢虐无恶不作，那里早就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了！”
“胡说！”
“他们这番来，就是挑衅生事，就是看大周能退让到何种地步，就是看抢妻杀子能不能让大周愤怒。”
“你胡说什么，你一个妇人能懂什么？”
云冉冷冷看向他：“你又懂什么？你去过突厥吗？认识突厥人吗？你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吗？你就听着市井谣言，无端指责。“
沉玉冲上前来：“看你年纪也不小，也是有妻有女之人，若是突厥人抢你妻女，辱你骂你，你能一忍再忍？你们男人的血性呢？你们就只配生在被窝里吗？”
沉玉的话粗俗而犀利，听得那男人愣了一会儿，面色极其难看起来。
他正要叫嚣，身后传来了一道清冷的男声：“陈其正……翰林院的编修，不在院中修正文书，倒跑来这里惹是生非，该当何罪？”
这一声后，大家全都愣住了。
中年男人面色惨白汗如雨下，云冉也默默攥紧了手掌。
竟然是魏迟……竟然遇到了他。
云冉转过身去，面无表情看着骑马而来的男人。他逆光而来，脸庞隐匿在黑暗中瞧不出神情。
陈其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下官就是为百姓鸣冤！”
“你要鸣冤，就提刀上那沙场，向受害之人叫嚣什么？”
魏迟这一说，周围围观的人也叽叽喳喳议论了起来。
“是啊，锦华郡主也是无辜的，她被欺负成了那样啊，听说她身边的婢女下人全都被突厥人杀了。”
“瞧她瘦削憔悴，脸色又苍白成那样，真是遭了不少罪的。”
“这事真不能怪她，我们总不能给突厥当狗吧！”
议论声中，陈其正的脸越来越红，他嘟囔了几句后，转身就要走，却被魏迟手下的侍卫拎了回来。
“今日在此警告你，若是再作出如此行径，革官流放，祸及全家。”魏迟看着他的目光像看个死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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