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奠基碑上的鎏金题字冲刷得模糊不清。
毛璃指尖拂过油纸伞边缘垂落的青铜铃铛，二十八星宿纹路在伞面流转出微弱荧光。
三公里外的工地传来机械轰鸣，与伞骨碰撞声交织成某种古老歌谣。
"；你看这榫卯结构。"；陈建筑师展开防水设计图，指腹摩挲着立体投影中跃动的青绿色光点，"；当主梁升起时，这些仿生钢骨会像榕树气根般自动寻找最佳支撑点。"；老建筑师的银框眼镜映着晨光，镜腿处磨损的雕花显出二十年从业痕迹。
毛璃在泥泞中走得异常稳当，积水在她靴底绽开的涟漪都带着规整的六边形。
当两人转过围挡拐角时，三台静默的挖掘机正摆出诡异的品字形，铲斗上凝结的雨珠折射出青铜色光晕。
"；不对。"；陈建筑师突然攥紧图纸，防水布在风中猎猎作响。
本该浇筑地基的深坑里，八条交错的地下管道像被斩断的蜈蚣般裸露在外，管壁附着的青铜色菌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毛璃蹲身捡起半截钢筋，尖端残留的暗红色锈迹突然扭动成蝌蚪状符文。
她瞳孔里的金色星图骤然收缩，看见七十二小时前某个深夜——刘经理戴着防尘口罩的身影正将图纸塞进碎纸机，打印机吐出的伪造文件上，市政印章渗出沥青般的液体。
"；立即停工！"；周局长的怒吼从对讲机炸开时，毛璃正用风铃碎片划开第七根管道的截面。
本该是混凝土预埋层的位置，密密麻麻的青铜锁链正吞噬着钢筋，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指甲盖大小的骷髅头模型。
冯记者的直播镜头突然对准某处排水口。
放大二十倍的画面里，半融化的工作牌上"；刘氏建筑"；的烫金字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象形文字。
弹幕疯狂刷过"；特效"；时，毛璃注意到陈建筑师后颈浮现的锁链纹章——与刘经理耳后那个如同镜像。
"；地脉被改写了。"；毛璃将沾满铁锈的指尖按在图纸空白处，原本消失的市政印章突然渗出青铜液体。
当液体凝聚成微型吊塔模型时，三十米外的混凝土搅拌机突然倾倒，涌出的灰浆里翻滚着上百枚带牙印的硬币。
刘经理的劳保鞋印出现在伪造图纸上的刹那，毛璃口袋里的青铜碎片突然发烫。
她转身望向临时板房，某扇贴着防窥膜的窗户后，半张戴着防尘口罩的脸正贴着玻璃，耳后纹章在阴影中闪烁如活物。
雨又下了起来，这次混着铁屑味的雨滴在图纸上蚀刻出蜂窝状孔洞。
毛璃握紧那枚开始渗血的青铜碎片，伞面上某个星宿突然熄灭——对应着正北方某栋未拆迁的老楼，楼顶避雷针上挂着的风铃，此刻正无风自鸣。
临时板房的铁皮门被雨水浸得发胀，毛璃推门时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呜咽。
刘经理正用美工刀削着苹果，果皮螺旋状垂落，在图纸上堆成扭曲的蛇形。
"；七号管道下埋着青铜锁链。"；毛璃将渗血的混凝土碎块放在桌面，铁锈在图纸晕开暗红色脉络，"；每个节点都对应着刘氏建筑的施工编号。"；
刀尖突然刺穿苹果，汁液溅在伪造的市政批文上。
刘经理扯下防尘口罩，露出布满烟渍的牙："；小姑娘看图纸看出癔症了？"；他踢开桌底的保险箱，成捆现金上压着半盒头孢胶囊，"；我这人最怕麻烦，五百万够治你的妄想症吗？"；
毛璃的伞尖轻点地面，青铜铃铛震落的水珠在图纸形成微型星图。
当北斗第七星与伪造印章重合时，刘经理耳后的锁链纹章突然渗出青灰色液体。
他猛地掀翻茶几，碎玻璃在两人之间炸开："；城规局备案的印章你也敢质疑？"；
"；真正的备案编号尾数是巽卦纹。"；毛璃踩住滚到脚边的苹果，果肉里钻出半截青铜丝，"；你仿制的印章，卦象倒转了。"；
窗外的塔吊突然发出刺耳警报，钢索在暴雨中乱舞如蛛网。
刘经理抓起对讲机砸向监控摄像头，飞溅的火花里，他后颈浮现出与陈建筑师相似的纹章："；你以为姓周的敢动我？
三年前旧城改造......"；话音戛然而止，他捂着突然渗血的耳朵撞开逃生门。
市政大楼的落地窗结满雨痕。
周局长摩挲着茶杯上褪色的"；安全生产标兵"；字样，审批章在毛璃带来的证据袋上来回盘旋。"；三年前地铁坍塌事故..."；他忽然用镊子夹起半片青铜菌丝，"；当时的承建方也有这种物质。"；
毛璃的瞳孔倒映着档案室全息投影。
当她说出"；刘氏建筑曾用名永固建设"；时，周局长手中的茶杯突然炸裂，瓷片划破1998年的市政规划图，那道本该贯穿工地的地铁线竟在图纸上诡异地扭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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