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俯身凑近，听见他气若游丝的声音："......别去......"
"慕容卓，"我抚过他汗湿的额发，轻声道，"你记住，若我回不来，就让整个建宁王府给你陪葬。"
几个老军医此时正围着我，手忙脚乱地处理我手臂上的伤口。
那处被慕容卓吐出的毒血溅到的地方，皮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发黑，露出森森白骨。
可我却感觉不到疼，满脑子全是慕容卓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
"让开！"
我猛地挥开军医的手，任由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云晖突然上前一步，死死按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四弟！你看看自己的样子！你现在连剑都握不住，怎么去闯大哥的龙潭虎穴？"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眼中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执念："他的命是我的！"
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话未说完，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突然从手臂窜向心口。
"四郎！"
两道倩影突然扑过来。
萧燕燕死死抱住我的腰，尚柔则用帕子拼命按住我溃烂的伤口。
她们的手都被毒血灼得通红，却不肯松开半分。
"让开......"
我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尚柔死死拽住。
这个向来娇弱的江南女子，此刻竟爆发出惊人的力气："陛下，臣妾求您别去，别去……"
她的眼泪水扑簌而下，白日里画的精致妆容，早已哭花了。
萧燕燕直接双手捧住我的脸："四郎，看看丞相大人！"
她强行扳过我的头，"他为了你，做了那么多的事，难道就是为了看你这样去送死？"
床榻上的慕容卓似乎感应到什么，苍白的指尖动了动。
我看着他被毒雾笼罩的面容，突然想起和他在一起的过往，仿若昨日。
"......备马。"
我终于嘶哑着开口，在尚柔惊愕的目光中抓住她的手腕，"但不是去云明那里——"毒血突然上涌，我喷出一口黑血，却笑得狰狞，"传朕口谕，调玄甲军围了云明的王府！他若不给......"
我盯着窗外如墨般浓稠的夜色，那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
手指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却浑然不觉疼痛。
"朕便亲率大军踏平他的封地！"
这句话像淬了毒的箭，狠狠钉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和老大云明这一战，本就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时刻——为了慕容卓，为了那一线生机。
老三云晖面色骤变，上前一步拽住我的衣袖："四弟！你可知大哥这些年暗中豢养了多少私兵？他的封地易守难攻，若是贸然......"
"三思？"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冷笑出声，"慕容卓的命等得起吗？！"
转头看向床榻上气息奄奄的人，他后背的毒疮已经蔓延到肩颈，整张脸泛着死灰。
门外侍卫疾步进来跪报："陛下，战马已备好。"
我抬脚就要往外冲，却被尚柔死死拦住。
这个平日最是温婉的江南女子，力气却是出奇的大。
而萧燕燕此刻竟抽出缠在腰间的软鞭，"啪"地一声将上前拉她的侍女抽开。
她红着眼挡在我面前，另一只手竟从袖中摸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直接抵在自己雪白的颈间——
"四郎若执意要去，"她声音颤抖却坚定，"就带着燕燕一起。否则......"
匕首轻轻一压，一道血线立刻蜿蜒而下，"燕燕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我瞳孔骤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燕燕！把刀放下！"
云晖站在我身侧，眼神复杂地闪烁了几下。
就在我紧张萧燕燕的同时，他突然出手如电，一记手刀狠狠劈在我的后颈！
"三哥你——"
我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里只看到萧燕燕惊恐扑来的身影，以及云晖决绝的低语："四弟，对不住了......"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被牢牢绑在床榻上，手腕上缠着浸过药的纱布，隐隐透着血色。
窗外已是暮色四合，竟昏睡了整整一夜一日！
"云晖！"
我暴怒地挣动绳索，伤口顿时崩裂，鲜血顷刻染红了锦被。
守在床边的尚柔慌忙按住我："陛下别动！安乐王他......"
"他人呢？！"
我厉声喝问，声音嘶哑得可怕。
尚柔红着眼递来一封血书："三殿下带着死士去了明王封地......他说......说要用自己的命换血灵芝......"
我猛地瞪大眼睛，一把抓过血书。
上面是云晖熟悉的字迹：
【四弟：
大哥要的从来不是慕容卓的命。
他要的是你自投罗网。
愚兄此去，或可换得慕容丞相一线生机。
三哥，知道慕容丞相在你心里的份量！
若三哥……
届时......还望四弟以江山为重。】
"混账！"
我一把扯断绳索，鲜血顿时从崩裂的伤口喷涌而出，"备马！立刻！"
尚柔突然跪地抱住我的腿："来不及了陛下！方才探马来报，建宁王府......已经突然起了大火......"
“大火？”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燕燕，燕燕呢？”
我突然想起，萧燕燕昨夜曾提议要同我一起去建宁王府，盗取血灵芝的。
“陛下，燕燕姐姐没去。”
闻言，我唏嘘不已！
幸好，她没去……
"云晖......三哥……"
我踉跄着冲出屋外，却见萧燕燕浑身是血地奔来，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鎏金盒子："四郎！安乐王府的死侍......拼死送来了这个......"
盒盖掀开的刹那，一株血色的灵芝在月光下妖异绽放。
而在灵芝下方，压着半截被血浸透的衣袖——那是云晖今日穿着的墨色锦袍的布料......
他……
我死死攥着那截残袖，喉咙处有一股腥甜味涌上来。
心脏也没来由的比我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臂还要疼。
这一夜，我终究要枯坐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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