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镇边奉旨赶到边关接掌朱雀卫大军,初见拓金鹏时,只觉对方沉渊如海,雄浑气势如山。
他自身已是中阶宗师境,却仍被对方外放的气息逼得心头发紧——他此前虽听闻拓金鹏武道高深,却未料对方竟是大宗师之境。
更让他忌惮的是,这位副帅统御朱雀卫几十载,军中重要将领半数由其一手提拔,另一半才是朝廷委任,嫡系部队更是暗中只听其调遣,根基早已深不可测。
但沈镇边很快稳住气场,与对方客气寒暄几句后,便正式执掌帅堂。
他并未轻举妄动:深知军中权力交接绝非一纸圣旨便能定乾坤,且皇帝龙焰君本就是枭雄之姿,早布下制衡之策,这才让拓金鹏未能完全掌控朱雀卫。
可即便如此,对方手中的半数亲信与嫡系势力,再加上大宗师的威慑,足以撼动军心;若贸然用调令边缘化其核心部队,非但难以奏效,反而可能影响边防战事的大局。
反复权衡后,他决定等孙女沈冰心抵达后,再着手内部整顿。
毕竟冰心身为冰宫圣女,身边必然有道行高深的护道者,有那样的绝世高手坐镇,既足以压制拓金鹏的大宗师威慑,也能稳住军中朝廷委任派系的人心,届时整顿才会事半功倍。
而拓金鹏对沈镇边,亦是忌惮不已。
他深知这位昔日沈擎空,是何等老谋深算,其私下隐藏的私军势力,绝不容小觑。
如今对方既手持皇帝御旨,在这场博弈中已天然占尽优势。
更何况据他暗中打探的消息,沈镇边的两个孙女,竟是修炼界冰宫与血宫的圣女——一想到这两尊横跨修炼界的庞然大物,拓金鹏便忍不住头疼。
若有选择,他实在不愿与沈镇边站在对立面。
这些日子以来,他反复思忖,心中盘算了无数次应对之策,最终却只剩无奈摇头,常常独自叹息。
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放下一切、书写奏折告老还乡之际,两名拓家军卒一前一后匆匆而至。
当他瞥见儿子以血书写的密语时,心中骤然一惊,急切地翻出典籍对照查阅。
片刻后,通过密语组合出的完整信息,让他瞬间大惊失色。
他愣在原地,苍劲的眉毛拧成死结,最终满脸痛苦与绝望地闭上双眼。
那修长健硕的身躯猛地一个踉跄,脚步不受控制地噔噔后退数步,重重扶住桌案才勉强站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儿啊……是父亲害了你!” 悲泣之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可怜你为了不连累拓家、不拖累父亲,竟甘愿受那朝廷凌迟之刑……我可怜的儿啊!”
说到此处,他猛地睁开眼,虎目赤红,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一个人名,恨声如刀:“沈冰心!”
“老夫本已准备退出这盘棋局,不与你们沈家为难,可你们竟出手如此狠辣!”
他胸膛剧烈起伏,气息粗重,“沈擎空,是老夫小看了你!万万没料到,你竟把杀招布在了自己亲孙女身上——这一招,真狠啊!”
“你害我儿落得如此凄惨下场,老夫若就此息事宁人,岂不成了窝囊废?”
他一掌拍在桌案上,实木案几瞬间裂开细纹,“沈擎空!你以为换个‘沈镇边’的名字,皇帝就会忘了你当年追杀他的往事?”
“你个蠢货,竟甘愿做他手中之刀,转头割向老夫!从这一刻起,老夫便与你们沈家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说罢,拓金鹏极力平复翻涌的心绪,伏于案上,提笔撰写请罪奏疏。
另一边,沈镇边接到暗夜组织传来的消息——沈冰心在大荒城的所作所为,他先是猛地抬头,呆愣片刻,随即“噌”地起身,“砰”的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
他脸色铁青,连连摇头,嘴里喃喃自语:“冰心,你这个臭丫头,怎的还是跟小时候一般鲁莽!”
深吸一口气,他强压下心中的错乱心绪。
原本局势尚有转圜余地:只要沈冰心抵达边关,再搬出冰宫的绝世高手,拓金鹏大概率会选择妥协,甚至可能与沈家结为世交,恰好契合皇帝最初的预期。
可如今,这死丫头竟冒失地介入大荒城拓府之事,还借着身边朝廷眼线的身份,调动了边防大营,硬生生将此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如此一来,陛下再也无法假装糊涂。
朝廷处置了拓君超之后,拓金鹏恼恨交加,必然会认定这是老夫布下的杀招,接下来定然会与自己不死不休。
而陛下,恐怕也会对自己产生误会。一旦魔患平定,沈家没了利用价值,恐怕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如今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只能等冰心那丫头赶来后,引荐冰宫的前辈大能,靠着孙女在修炼界的地位,勉强保全沈家了。
“这该死的丫头!真是的,这般折腾下来,简直是把老夫、陛下还有拓金鹏全都架在火上烤啊!”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得御案上的龙纹愈发深沉。
龙焰君捏着刑部呈来的公牒,目光沉沉地落在躬身颔首的刑部尚书身上,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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