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秋夜裹着湿气，货拉拉司机陈强揉着发酸的后颈，盯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订单。西郊纺织厂路27号，备注"搬运旧家具"的运费比市场价高出三倍。妻子乳腺癌晚期住在瑞金医院，女儿的学费单还压在驾驶室脚垫下。他咬咬牙点击接单，金杯货车的引擎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驶入工业区时，路灯齐刷刷熄灭。仪表盘时间定格在凌晨1:42，后视镜闪过白影，副驾车门"咔嗒"弹开，冷风裹着腐朽气息灌进来。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抱着纸箱坐进来，潮湿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上，脚踝处还沾着公墓的红土。陈强注意到她指甲缝里嵌着深褐色的泥土，像是刚从地下挖出的棺木碎屑。
"师傅，去青石公墓。"女人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200元转账提示音在死寂的车厢里格外刺耳。货车碾过满地梧桐叶，两侧废弃厂房的玻璃幕墙映出扭曲的月光。陈强偷偷瞥向副驾，纸箱渗出的暗红水渍在仪表盘蓝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凝固的人血。后座突然传来细碎的摩擦声，他透过后视镜，看见堆叠的纸箱缝隙里伸出半截惨白的手腕，皮肤表面布满针孔状的伤痕。
"吱呀——"刹车声刺破夜空，货车在跨江大桥边停下。陈强猛地回头，后座的纸箱和女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手机屏幕亮起，货拉拉后台显示原始订单已自动取消，定位竟指向五公里外的青石公墓南门。他颤抖着打开货厢，里面整齐码着二十年前泛黄的《江州晚报》，头版头条赫然印着"货拉拉司机夜载遇害女尸"。报纸上的照片逐渐褪色，陈强的瞳孔骤然收缩——照片里的货车和自己的金杯车不仅型号相同，连车门上的刮痕都分毫不差！
第二天正午，陈强在货拉拉公司调取监控，发现昨晚的订单根本不存在。技术部小张盯着屏幕突然惊呼："这车牌号......和上周报废的事故车一模一样！"他调出车辆档案，泛黄的登记照上，车牌尾数4444的金杯车正是陈强现在开的这辆。调度室墙上的电子钟突然疯狂闪烁，所有电脑同时播放起女人的呜咽声。
驱车来到青石公墓，守墓人王老头抽着旱烟说："二十年前有个女学生在纺织厂路被奸杀，尸体塞进货拉拉车厢运到这里埋了。打那以后，每到忌日就有司机看见穿白裙的女人拦车......"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指向西北角，那里立着块无字碑，碑前供着新鲜的茉莉花。陈强注意到墓碑基座有半枚带血的银戒，戒面上刻着"1999.04.05"——正是今天的日期。
当晚，陈强在驾驶室贴满龙华寺求来的镇宅符，桃木剑压在座椅下。凌晨时分，手机再次弹出西郊纺织厂路的订单。他咬咬牙发动货车，后视镜里浮现出女人的倒影："师傅，帮我把东西带给我爸......"女人的倒影突然分裂成三个重叠的影子，每个影子都在重复不同的口型。
货车停在纺织厂旧址，月光下的厂房宛如巨兽的骨架。陈强跟着女人走进车间，铁锈味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角落的纸箱里堆满带血的衣物，女人掀开最上面的连衣裙，胸口的刀伤竟与陈强女儿胎记的位置完全重合。"这些年我一直在找杀害我的人。"她转身时，脖颈处的勒痕泛着青黑，"他现在是货拉拉的区域经理，就在你们公司......"
逃回公司时，保安正往电梯里搬着纸箱子。陈强认出那正是昨晚女人抱着的款式，纸箱渗出的暗红水渍在地上蜿蜒成八卦形状。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看见区域经理西装上别着枚银质胸针，形状与报纸上凶手的袖扣一模一样。胸针表面还刻着细小的经文，仔细辨认竟是《地藏经》的往生咒。
午夜的调度室亮着冷光，陈强躲在服务器机柜后，听见经理对着空气说话："当年就不该留你全尸......"阴影里，女人的白裙若隐若现，经理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指甲深深抠进皮肉。他的手机屏幕亮起，相册里全是陈强妻子在医院的照片，最新一张显示今天凌晨三点，病床头摆着束沾着露水的茉莉花。
"还剩最后一道符。"女人的声音在陈强耳边响起，他摸出怀里的五雷符，却看见经理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自己妻子的住院单。泛黄的单据上，主治医师签名栏赫然是区域经理的名字。抽屉里泛黄的日记本记载着："1999.04.05，临时接了个女学生的搬家单......"
"陈强，你老婆在我手上。"经理突然出现在门口，手里握着沾血的匕首，"把那女鬼的骨灰交给我，我饶你全家。"陈强身后的纸箱突然炸开，女人的虚影裹着阴风扑向经理，经理惨叫着被拖进黑暗。晨光初现时，陈强在公墓后山挖出个铁盒，里面装着女人的骨灰和张纸条："多谢师傅，这盒朱砂给你老婆治病。"打开盒子，朱砂里裹着张银行卡，余额显示二十万元，开户日期正是女人遇害当天。
货拉拉公司几天后发生火灾，监控录像显示经理在火场中癫狂大笑，最终被烧得面目全非。陈强带着妻子去了普陀山，法雨寺住持盯着他手腕上的红绳说："那女鬼本可入轮回，却因执念太深成了地缚灵。你帮她了结心愿，也算功德一件。"高僧递给他串凤眼菩提，"此物可镇煞，你女儿的胎记......怕是与那女鬼有缘。"
如今，陈强的货车驾驶室贴着龙华寺求来的镇宅符。每到雨夜，后视镜里偶尔闪过的残影总会让他想起那个白裙女人。女儿最近常说有位白衣阿姨陪她玩，还给她看手腕上的红绳。陈强知道，有些恩怨永远不会真正结束，就像黄浦江面的月影，破碎了又会重新拼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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