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烟人还没回到菊香榭，就被半道找来的元嬷嬷截住了。
春归堂内，秦如烟面上恭敬地站着等待问话，她看不到顾庭容，两人之间隔着屏风。
一早就听说顾庭容的病情突然又加重了，不窝在床上养病，叫她来干嘛？
只听屏风那头传来虚虚柔柔的声音：“秦姨娘，听大爷说你是出自书香门第的，从小也读过书，想来学东西会比旁人快。你大概也知道，我这身子已经病一个月了，总不见好，昨晚还着了凉，又严重起来。人都极少有清醒的时候，更何况去管家呢？你虽然是妾，却也是仅次于我的贵妾，又深得大爷爱重，若我将府中中馈交由你打理，也正合适。”
“什么？夫人要我接手中馈？”秦如烟惊的直直地看着屏风，好似想通过屏风分辨顾庭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但凡大户人家的女人，都争着要管家之权，怎么顾庭容反而主动让出中馈呢？
“我赶忙派人请你过来，正是要让你接手中馈。怎么，你是不愿？”
“没有没有，妾身怎敢。夫人之命，妾身自当遵从。”秦如烟暗喜，连脸上的笑意都掩藏不住。
“府上人口不算多，事情也不难，各处管事都是做惯了的，按往常的规矩行事就行。你是个冰雪聪明的，想来很快能上手。我和老夫人的身子实在不济，没法手把手教你了，一切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是，不敢劳烦老夫人和夫人，妾身自会处理。”由她一人说了算才好。
“元嬷嬷，将一应对牌、钥匙都交给秦姨娘。”
元嬷嬷得了吩咐，请秦如烟出了里屋，到外间拿一应物什。
秦如烟吩咐贴身丫环巧蝶拿着那些东西，出春归堂时精神完全不同，好似地位陡然升高了一样。
秦如烟接管中馈的事很快传遍孙府，下人们三三两两的纷纷聚在一起嚼舌根。
“你说现如今府里是怎么了？夫人不管家，老夫人不管家，却让一个姨娘来管？姨娘算什么主子？”
“怎么不算主子？人家还是作为贵妾抬进来的，为了聘妾，府里可花了上千两白银！”
“再怎么样，那也只是个妾，我听说当年娶夫人时，给顾家的聘礼都不到一百两呢。”
“所以啊，这位姨娘看着身份低，实则受大爷宠爱，这才是最重要的。再说了，老夫人和夫人全都病倒了，也没精力管了呀，难不成让大爷亲自管吗？”
“咱们做下人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求能按时给我们发月例就成！”
那些做管事的，心里鄙夷秦如烟耍心机争来管家权，可老夫人和夫人两头都称病，只好去了菊香榭听秦姨娘示下。
“现在全府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菊香榭了，管事们都在那里回禀事务。那秦姨娘还端出主子的架子，非让大家事无巨细地回禀。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事情还没回禀完呢。”听棠将新得来的消息告诉顾庭容。
顾庭容摇摇头，前世秦如烟就是惯会端架子的，她再熟悉不过。
“她这么做，一则是给各管事一个下马威，二则她尚不熟悉府内情况，从没打理过庶务，自然要多听她们说一些，好从中学着点。”
“真好意思说自己出自书香门第，她老子兄弟来府里一闹，谁都知道他们秦家是个破落户了，大家心里都瞧不起她。如今是公中还有钱能支的动，等公中的钱花完了，看她还怎么管理下人。”
顾庭容笑道：“老夫人这回竟然在公中留了点银子，真难得。”大概是怕她撂挑子不干吧。
玉照道：“没几个钱，很快就能花完，给下人发月例的日子都撑不到。”
这可不就是孙老夫人算计好的吗，只留几日的日常花销在公账上，哪会真的出大钱。孙府下人的月例，可得不少钱呢。
这钱，当然是指望她来出。
因为秦如烟听管事回禀事务而耽误了时间，以致大厨房的人干活晚了，延误了当天给各院的午饭。而这一延误，孙老夫人才知道顾庭容将中馈交给了秦如烟，登时又拍桌又捶胸的。
“你不是说顾氏手下的嬷嬷说了顾氏会管理中馈的吗？怎么一转身就变成秦氏接手了？你是没把我的意思告诉她吗？”孙老夫人责怪起麻嬷嬷来。
麻嬷嬷心里颇觉委屈：“元嬷嬷确实说了夫人会接管的，元嬷嬷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陪嫁嬷嬷，她的话定然就是夫人的意思，不会错。只是……夫人那身子，毕竟没法管事。可府里总得有主子管着，想来就是因为这样才让秦姨娘暂理的吧。”
“那秦氏是个什么东西？破落户出身的，哪里懂打理庶务？我在公账上还留了钱呢，没的被她给私吞了！”
“老夫人放宽心，秦氏再傻，也不至于一上任就吞没了公账。说的难听点，要不是您和夫人都没精力管，哪里轮得到她？机会难得，她但凡想在府里混好了，就得趁这次机会做出成绩来。就算她做的不好，那也与老夫人无关。这是夫人指派给秦姨娘的，有任何问题，还不得算在夫人头上？”
“是，那顾氏不能脱干系的。”
秦如烟从来没管过庶务，听了一上午汇报，一时也有些晕乎。好在管事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做事熟练，府中又有旧例，不需要秦如烟操心。
大厨房为了讨好秦如烟，给她准备的午饭特别丰盛，连万松院都没这待遇。
秦如烟并不知道自己被特殊照顾，美滋滋地吃了午饭，还感叹孙府的膳食真好，进孙府是进对了。
巧蝶可不是秦如烟这种刚进府的，她清楚各院主子的膳食是怎样的，作为秦如烟的贴身丫环，她不得不提醒自己的主子。
“姨娘，府里已经缩衣减食近一个月了，不仅下人的伙食变差了，就连各院主子的膳食也比以前少了很多。您新掌中馈，想必大厨房为了讨好你，才给你准备这么丰盛的午饭。可她们必定把这份花销算在您头上的，要是大爷或老夫人问起来，她们只说这些都是给你吃的，把她们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姨娘，您这不是白背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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