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落地窗上炸开银色的裂痕。
叶尘将《明代铜镜考》抵在胸口，后背紧贴古籍修复室冰冷的金属柜门。头顶的白炽灯管发出垂死般的嗡鸣，那些本该静止的阴影正在墙面上缓慢爬行。
"谁？"他的声音被雷鸣吞没。三分钟前，值班老师刚做完闭馆巡查。此刻本该空无一人的修复室里，却传来指甲刮擦木架的声响。
泛黄的书页突然无风自动，停在记载"苍溟镜"的章节。插图中的青铜镜泛起幽光，镜面裂纹竟与三天前他在古玩市场淘到的那面残镜一模一样。叶尘摸向衬衫内袋，指尖传来灼痛——家传的鱼形玉佩正在发烫。
"滋啦！"灯管炸裂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分裂成七道。最外侧那道影子脖颈处缠着锁链，正在试图挣脱本体。
古籍轰然爆开，纸页化作黑蝶扑向面门。叶尘踉跄后退，后腰撞上工作台。混乱中摸到某件冰凉的器物，青铜锈迹摩擦掌心的触感异常清晰。
黑暗降临。
当视觉恢复时，暴雨声变成了某种空洞的呜咽。叶尘发现自己跪坐在青石城墙上，铜镜边缘沾着粘稠的液体。月光是血红色的，映照着远处崩塌的楼阁，那些飞檐斗拱的残骸上布满焦黑的抓痕。
"贼子受死！"
清喝如冰锥刺入耳膜。叶尘抬头看见七柄玉剑悬空成阵，剑穗上系着的银铃正在疯狂震颤。御剑女子素纱蒙面，眉心一点朱砂红得刺目。她身后悬浮的玉牒残片拼出"青冥"二字，每个笔画都在渗血。
铜镜突然剧烈震动，镜面浮现幽冥符文。叶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扭曲的字符竟与他毕业论文研究的量子纠缠模型惊人相似。
"小心身后！"女子突然变调的叫喊裹挟着血腥气。叶尘转身的刹那，三个黑袍人从城墙阴影中渗出，他们的皮肤呈现尸斑般的青灰色，指尖幽蓝火焰所过之处，石砖像蜡烛般融化。
为首的黑袍人抬手结印，叶尘怀中的铜镜突然浮空。镜面裂纹渗出猩红血丝，在空中交织成星图——正是他在现世古籍上见过的二十八宿方位，但本该属于青龙七宿的位置却盘踞着骷髅图腾。
"苍溟镜果然在现世..."黑袍人的声音像是锈刀刮骨，"帝君会喜欢这份祭品。"
白衣女子剑诀急转，北斗剑阵化作流光袭来。叶尘本能地举起铜镜格挡，镜中血纹暴涨成囚笼。时空在那一刻扭曲折叠，他看见黑袍人化作飞灰，女子肩头绽开黑莲状毒痕，而自己的右手正穿透某个发光的克莱因瓶结构。
当血色褪去时，叶尘跪在焦土中干呕。铜镜背面新增三道裂纹，镜中倒映的夜空竟悬着三轮血月。玉牒残片突然飞入眉心，海量信息在识海炸开：
玄元九转需引九星之力淬体，每突破一重便要在对应窍穴种下本命法器；青冥宗秘传的云笈七签剑对应人体七大脉轮；而最后那道被九重封印封锁的记忆残片，隐约可见万年前某个与他一模样貌的白衣修士，手持完整版苍溟镜洞穿幽冥帝君心脏...
"道友与幽冥族是何关系？"
染血的白玉剑抵住咽喉。叶尘抬头，看见女子蒙面纱不知何时脱落，露出左脸妖异的黑色纹路——那纹路正与她肩头的毒痕同步蠕动。
铜镜突然发出蜂鸣，镜面浮现地球的场景：暴雨中的图书馆，他的身体正在透明化！更恐怖的是镜中那个"自己"突然转头，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满口倒刺状的獠牙。
"这是...量子态坍缩？"叶尘盯着镜中狞笑的倒影喃喃自语。作为物理系研究生，他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当观测者意识到平行自我存在时，两个世界线开始交汇。
女子突然闷哼跪地，肩头黑莲毒痕绽放。叶尘注意到她腰间玉牌闪过"璇玑"二字，这名字在方才接收的青冥宗记忆里，是三百年前陨落的圣女。
"屏息凝神！"他下意识并指点向女子膻中穴，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指尖触及时，铜镜突然将某种能量注入经脉，竟按照玄元九转的路线自动运转。
女子喷出黑血，毒痕暂时凝固。她惊疑不定地打量叶尘："你怎会我宗失传的璇玑点穴手法？"
话音未落，城墙突然剧烈震动。黑袍人消散处升起幽蓝火柱，火焰中缓缓浮现一扇刻满痛苦人脸的石门。门缝溢出的黑雾凝聚成巨手，掌心睁开九只血色竖瞳。
"是幽冥界的九瞳鬼手！"女子强提灵气，七柄玉剑结成的光幕瞬间出现蛛网裂痕，"快走！这具分身撑不住..."
铜镜突然射出血光洞穿鬼手，叶尘感觉生命力正在被疯狂抽取。镜面裂纹已蔓延至五道，对应他手腕浮现的五道血痕。当最后一丝力气耗尽时，镜中地球场景突然清晰——实验室里的玉佩碎片正在形成微型黑洞，而某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在记录本上画下与铜镜背面完全一致的星图。
时空旋涡吞没意识的瞬间，叶尘听见两个重叠的声音：
"记住，苍溟镜裂至九道时..."
"叶尘！你没事吧？"
睁开眼是图书馆管理员焦急的脸。叶尘瘫坐在古籍修复室地板上，怀中抱着那面铜镜。窗外暴雨依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当他低头，看见镜面赫然多出五道裂纹，而值班表显示的时间——距离他最后记忆中的时刻，只过去了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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