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月光将汉白玉阶染成霜色。
紫笙和芳儿并排跪在丹墀下。
芳儿攥紧的帕子已被泪水浸透，她望着寝殿方向，多希望此刻能陪在顾念雪身边，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
紫笙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她偷偷抬眼瞄了瞄紧闭的殿门，又赶紧低下头，指尖紧张地绞着裙摆。
“你们两个，要不先起来吧。殿下也没说要治罪。”
谭回的声音带着心疼，他单膝跪地，想扶起紫笙，却被她轻轻推开。
“你就让我们跪着吧，太子妃一刻未醒，我们如何心安？”紫笙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殿下若是动怒，尽管罚我便是，你莫要蹚这浑水。"
“胡说什么！”
谭回急了，他悄悄拉住紫笙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你是我认定的妻子，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怎舍得让你受罚？”
紫笙的脸颊微微泛红，想挣脱却又舍不得，只能任由他握着，心里却更急了：
“你何必这样······”
蓝雨忽而踏前两步，水蓝襦裙扫过阶前青砖，跪得笔直如青松。
沐风慌忙伸手阻拦：
“这是做什么？你又不知太子妃有孕，不知者无罪！”
蓝雨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自责：
“是我失职。我早该察觉异样，若是我再细心些，定能发现她身子有异，又怎会让她去冒那般风险？”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重的愧疚，“是我愧对太子妃，愧对殿下。”
沐风挠了挠头，望着蓝雨倔强的侧脸，心里泛起酸涩，干脆撩起衣摆也直接跪下：
“那我也陪你。”
影七与朱雀对视一眼，见阶上四人皆已跪定，便也默默屈身。
月光流淌在众人肩头，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与丹墀两侧的青铜鹤灯融成一片斑驳剪影。
“都说法不责众，只盼太子妃吉人天相，殿下也能消消火气······” 影七望着紧闭的殿门喃喃自语，喉间发紧。
一个时辰前——
萧璟煜抱着昏迷不醒的顾念雪冲出箭亭的那一刻，宫人皆被吓坏了，那时的萧璟煜眼中满是猩红的杀意。
缪太医颤巍巍地收回搭在顾念雪腕上的手指，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皱纹滑落，滴在绣着金线的医袍上。
他抬起头，看着萧璟煜冰冷的眼神，只觉得双腿发软，差点跪了下去。
“太医，如何？”
萧璟煜的声音碾过喉间，像被砂纸磨过般沙哑，那丝隐在声线里的颤抖，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缪太医猛地躬身，声音因激动而拔高，
“太子妃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只是胎像初稳，气血颇虚，今日又在箭亭劳心耗神，这才一时晕厥。万幸母子均安，只需好生将养便可。”
“什···什么？” 萧璟煜猛地站起身，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缪太医，半晌才喃喃重复，“她有孕了？”
萧璟煜整个人都懵了，他踉跄转身，目光落向床榻上沉睡的顾念雪，眼中先是震惊，随即被巨大的狂喜淹没。
他有孩子了？他和雪儿的孩子？
喜悦过后，是深深的后怕。
骑射比试那般凶险，若是稍有不慎······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脚步虚浮地走到榻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触碰顾念雪的脸颊，却又怕惊扰了她。
以她的医术，岂会不知自己有孕？
为何一直瞒着？是怕他忧心，还是？
恍然间，他想起那日，她依偎在他怀中，问他若是将来他们有了孩子，他想如何教导？
那时，他满心担忧，忍不住提及皇后生子时的险状，直言不想她经历这些。
如今想来，她当时垂眸时闪烁的眸光、欲言又止的神态，原是早已知晓这个孩子的存在。
萧璟煜喉头滚动，俯身在她鬓边落下轻吻，温热气息拂过她耳廓：
“傻瓜——我是怕你承受生子之痛，可我更怕失去你啊······”
缪太医看着萧璟煜失魂落魄的样子，悄悄松了口气，躬身退下。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
萧璟煜轻手放下顾念雪微凉的指尖，替她掖好被角，起身走出内殿。
目光扫过跪了满地的宫人，眉间骤然笼上寒霜，方才守在榻前的温柔缱绻尽数褪去，周身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寒意。
“你们两个，可知太子妃已有身孕之事？”萧璟煜的声音裹挟着夜露的凉意。
“回殿下，奴婢知道。”
芳儿与紫笙同时叩首，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
萧璟煜凤目微眯，眼底翻涌着阴鸷的暗潮：
“那你们为何不劝阻！又为何不先来禀报孤！”
紫笙的身子微微颤抖，重重磕在石板上：
“启禀殿下，原本太子妃是打算给您一个惊喜，严令奴婢们守口如瓶，没曾想，今日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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