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鞋岗地区的战事陷入胶着之际,日军指挥机构依据实时回传的战场信息,对迅速恶化的局势进行了紧急研判。
空中侦察照片与前线观察哨的多份报告相互印证,显示先前组织的多波次空中打击,其投弹轨迹因遭遇地面防空火力的持续干扰而大幅偏离预定坐标,未能摧毁守军依托山脊构筑的核心机枪阵地与迫击炮位,预定“开辟进攻通道”的战术目标已实质性落空。与此同时,担任正面突击任务的步兵联队,在向草鞋岗主峰推进过程中,不仅受到地雷、鹿砦等多层障碍阻滞,更在狭窄的谷地多次遭到来自侧翼高地的精确射击与短促反击,各中队间联系被地形割裂,协同失效,伤亡人数在数小时内急剧上升,先头部队甚至出现了建制混乱的迹象,整体攻击轴线在守军弹性防御下已完全停滞。
综合研判显示:空中支援未能发挥预期效应,与地面部队的协同已然脱节;而地面主要攻击力量锐气尽失,持续投入预备队亦难以在复杂地形中迅速打开局面,反而可能导致更严重的消耗。
在此严峻形势下,为避免有限的进攻部队陷入更深的战术被动乃至被局部反击所危及,战场最高指挥官基于“减少不必要的损失、保存有生力量以图再战”的作战原则,不再迟疑,于当日下午正式签发了代号“转进”的作战命令。指令明确要求,所有卷入草鞋岗接触线的作战单位,立即转为防御姿态,在掩护部队的策应下,依托现有工事逐步脱离与守军的交火,依照事先规划的撤退路线,分批、有序撤出当前阵地,向后方十公里外预先设防的备用集结地域实施转移,并重新整备,以待后续命令。
整个撤退行动在无线电静默与交替掩护中紧张展开,标志着日军对此轮攻势的暂时放弃。
曹师长接到侦察兵急报,得知日军在夜色掩护下悄然脱离接触、向后收缩战线。指挥所里,几位团长已开始清点弹药、检查地图,只待一声令下便要率部追击。然而,借着马灯昏黄的光,师长凝视着摊在弹药箱上的作战地图,手指在草鞋岗与日军新防线间的复杂地形上缓缓移动。
“停止追击。”他声音不高,却让帐篷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参谋长刚要开口,师长抬手制止,指尖重重敲在地图上一处等高线密集的山谷:“鬼子撤得干脆,沿途竟未设阻击分队——这不合常理。再看这里,”他手腕一划,“这条峡谷两侧陡峭,我们若贸然追进去……”
他转过身,煤油灯将他的身影投在帆布帐篷上,随着他的话语微微晃动:“昨夜无人机红外侦察显示,日军主力火炮并未前移。这不是溃退,是收缩拳头。传令:一、各部队立即停止前进,就地构筑三道防御体系;二、工兵营全营前出,在二道梁子至老鹰嘴一线秘密布设反坦克雷场;三、侦察连分十二组,前出十五公里实施战场监视。”
说罢,他摘下眼镜,在粗糙的军服袖口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时,目光已如浸过冷泉的刀锋:“让战士们把战壕加深半米,防炮洞加盖三层圆木。我们要让敌人以为我们上当了——等他们蓄足力气打过来时,才会发现撞上的不是追兵,是铁打的城墙。”
命令下达时,启明星正悬在天鹅绒般的夜幕边缘。阵地上没有追击的号声,只有此起彼伏的铁镐叩击冻土的声响,一声声,沉实地夯进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曹师长正用铅笔尖在地图上丈量着距离,闻言笔尖在空中悬停了片刻。参谋长递过半搪瓷缸热水,白汽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腾。“老曹,”他换了称呼,声音压得低,带着参谋人员特有的审慎,“按教范,敌退我追是天理。部队士气正旺,各团长请战电话都快把我耳机烧了——你这道‘停追令’,得有个说法。”
师长接过茶缸,没喝,只是用掌心焐着。远处阵地传来有节奏的夯土声,像大地沉稳的心跳。
“老伙计,你看这月亮。”他突然说。参谋长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帐外——下弦月泛着铁灰色的冷光,斜斜挂在山脊线上,像把没磨利的镰刀。“这种月色,适合撤退,更适合打埋伏。”他弯腰从炭盆里抽出根将熄的炭条,在草鞋岗东南侧的鹰嘴崖狠狠画了个圈:“鬼子联队长叫藤田,陆士三十期,我在东京陆大进修时读过他的兵棋推演记录——这人最擅长的,就是拿小股部队当诱饵。”
炭条“啪”地断成两截。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再说,咱们是什么部队?是刚打完恶仗、弹药消耗过半的疲惫之师。而鬼子呢?”他指向地图上标注的日军补给站,“他们后撤二十里,正好退到卡车能到的最后补给点。我们现在追,是用疲兵打以逸待劳的伏击圈;我们不追,是让他们的炮弹砸在空阵地上,让他们的士兵在寒风里白等三天。”
参谋长盯着炭条画出的那个焦黑的圈,忽然笑了。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工兵营报告,反坦克雷场已经布到第三道了。要演戏演全套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