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丨来信
对面卖烧烤的张家大妈这天跑来拜访了这边，手上还捧着一盏绿色而幽深的仙人掌。不过可能是物种与变异的原因，它似乎与认知中那样的不太一样……
“你们家养的那个，好像是蓝雪花吧？听人说那个东西只能在特别热的地方才能活着，你店里的却好像长得非常好。所以我就寻思着你可能懂这个……”
毕竟两家店铺虽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加上送礼回礼，两边这也就是第三次正经谈心。这类工作安终向来是不关心的，自然是推给白落堤：
“大概什么时候发现的？”
眼前深墨绿色的玩意，大约可以看出来是一个仙人掌的外形没错，尖刺基本上也保存着。可只要她端着盆的手腕稍微一抖，那个玩意立刻如果冻一般，跟随着晃起来。
“三号这样吧，那天不忙，看到了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娘记性差，这不是刚刚才想起来嘛……”
「10天长假那时候不是刚开始么，怎么会不忙？」
“这个……怕是死了喽，里面都化成水了。您要不赶紧丢掉吧？也许已经长出来小虫子什么的，到时候破了很难收拾的。”
却见到她立刻像是要舍身护住这团绿色的果冻似得，一个扭身以肩膀隔开了仙人掌盆栽与白落堤：
“那可不行，这是我儿子给我的，必须得好好照顾。真的没有救一下儿的办法了？什么都不行了么？”
仙人掌本身就属极其耐旱的作物，哪怕被长时间遗忘，也能凭借自身结构长时间依赖空气中的水分活下去。这样的情况看起来不像是疏于照顾，而是和浇水过多的状态比较相似——它是不能活在湖里的。
「但是很遗憾，植物内部液化的状况，和人类饮下除草剂所导致的肺纤维化差不多，不可逆转，无法后悔。大多数植物浇水其实只要想起来在水盆中倒上足量，在将底部开口的花盆放上去十多分钟，它就能自己吸饱足够的量，就像是自助餐……」
她仔细思考了一番，似乎能拯救这种情况的，也只有处处超越常理的魔法了，只好摇了摇头。
“……好吧，那我再去找找别人。”于是再跑向下一家去。
连不甚熟悉的邻居都一个个拉下脸求助，看来大妈真的很看重那个盆栽……
突然她好似下定了决心，扭头转向了店内的方向：“安先生——！”
她的安先生正忙着写东西，以左手拈指高牵袖子，一行行地竖写，似乎已经沉浸其中。对于这样的状态白落堤觉得好像有一种很强的既视感，这是入神了，将会很难被扰动，于是只好先行拉近距离。待到发声机构几乎紧贴着他的耳朵，白落堤拿出了自己较高程度的音量。
下意识的蜷缩反射让钢笔猛地颤抖了一下，还好动态方向是朝上，不至于弄坏笔尖或者划破纸张，人或手也不至于被割开一道口子：
“……你知道规矩的吧？”
「魔法一事，万勿于人前展露」
“您是指在一瞬间装修好整间屋子，以及新增店铺次日下午就开业的举动叫做谨慎于伪装吗？”
「严格来说那并非魔法的功效，真正动用的只是一点简单的认知障碍魔法，令其在周围人的思考中变得合理而已。毕竟这般迅速就搭建出店面的事情也不是第一回出现，越像是这样人口聚居的地方，他们的施工速度往往是很快的」
“白小姐不会以为施展这类术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吧？先不论每个人的思考回路都有所不同，犹如船头的球鼻艏，需要针对调试的问题；光是编撰对应剧情，以不伤害的方式嵌入深眠状态几近闭合的记忆模组，就需要对四周围的邻居们进行长达数周的观察，以防口径差距对其脑组织造成伤害；再者……”
“你就说你帮不帮吧！”不讲道理这人。
安终拉过了自己的躺椅，舒舒服服地睡上去，双臂环头垫着，伴随摇摆就要闭眼：
“阁下这么有本事的话，何不自己试试，写一个合理的情节，将死物变为活着呢？”
「死而复生，这是原理上不能做到的事情。生命可以接受自己是一座忒休斯之舟，在创口装上假肢，移植异体脏器，只要主观感觉上意识还是自己的，许多事情都能找到借口——可是直接创造一个新的，那怎么能行呢？」
叮咚——
默认十五个铃声中的其三，通知栏目的新内容。难不成已经到了催缴水电煤气费用的时间？
温暖的睡意被强行撑开一隅，他有意地保持这种半睡不醒的状态，打算只看上一眼，如果没什么要紧事那就直接躺下……
“我看看怎么个事儿？”
一大堆冗长的前置称呼与无意义叙事占据了两行通知消息的7/8，剩下的内容全被浓缩在文末的省略号里：
“啧……”于是把手机放到肚子上，隔着毯子似乎也能感觉到它所传来的热量，顺着肚脐来的一股股暖意正将意识逐渐引向混沌的深渊，下坠，模糊，弥散……
忽然一种执念在黑泥中熠熠闪起亮光，仿佛刚才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那个表述来源的头像，是个什么东西来着？」
于是已经陷入休眠的个人意志开始挣扎。他大概能认识到自己是醒着的，只是不很清楚两种状态对应的名字和意义，只是觉得徘徊两界之间的经历有种玄妙的触感，如今自己有了趋向，身体与精神便会一鼓作气，将「眼睛」与「脑子」推回应在的方位：
“……”
「看样子随意肌的启动要比脑子慢上不少，不过因为体积与分布广度的原因，这样也没什么错倒是」
「鬼压床」不会持续太久的，先前遭遇过最长的一次也不过是半个小时多点，还因此去了医院……
他的指头稍微动了寸许，只感到全身上下的知觉犹如绑着绷带一般，现在要被扯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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