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突然泛起诡异的青灰色，甄婉的裙摆被暗流撕开一道裂口。
她惊恐地发现裂口边缘的皮肤正逐渐透明，就像老渔民说的那些被海妖同化的渔女。
郝柔的银丝晷影突然崩断三根，细如发丝的冰晶扎进她指尖，在深海里绽开血色的花。
"三百步..."卜凡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怀中的青铜镜烫得几乎握不住，镜面映出的牌楼轮廓正在渗血——二十年前母亲临死前攥着这面镜子时，那些血珠也是这样顺着青铜饕餮纹的沟壑流淌。
苏瑶突然呛出一串气泡。
她的耳垂渗出细密血珠，在幽蓝海水中凝成诡异的珊瑚状。
卜凡猛地扯动腰间绳索，将人揽到身侧时才发现她的锁骨正在发青——这是《灵枢注疏》记载的"海蚀症"，意味着幽海的诅咒已经开始侵蚀肉体。
"坤位生门偏移了。"薄萱的声音混着气泡传来，她手中的机关铜雀翅膀突然反向转动，"水压不对劲..."
仿佛印证她的话，郝柔腕间的银丝晷影突然全部绷直。
众人怀中的信物同时发出悲鸣，甄婉那半枚钥匙的蜂鸣声竟与海妖的吟唱形成共鸣。
卜凡看见百米外的牌楼立柱上，那些青铜海藻纹正在疯狂生长，眨眼间就缠住了苏瑶的脚踝。
"天地玄宗！"他咬破舌尖喷出血雾，镇灵印的金光却只照亮方寸之地。
巨兽的嘶吼从背后迫近，带起的涡流将薄萱掀得撞上珊瑚礁。
郝柔的银丝刚缠住礁石，就看到薄萱的袖口渗出海藻般的绿丝——那些机关暗器正在被海水腐蚀。
苏瑶突然抓住卜凡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掌下心跳微弱得像是风中残烛，她苍白的唇间溢出血色："别管诅咒...找真相..."话未说完，甄婉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她的左手小指已经完全透明，能看见森白的指骨上爬满珍珠状的气泡。
巨兽的鳞片在这时全部竖起。
每一片青铜甲都张开细小孔洞，喷出墨绿色毒雾。
卜凡反手扯下苏瑶的发簪，沾着她嘴角的血在掌心画出残缺的八卦。
当金光穿透毒雾的刹那，他看见牌楼底座闪过熟悉的纹路——那是卜家族徽的变体，母亲临终前用血画在地上的图案。
"东北方！"他嘶吼着劈开缠住甄婉的海藻纹。
郝柔的银丝绞住薄萱腰身，却被突然暴涨的水压扯得虎口崩裂。
苏瑶的《灵枢注疏》突然自动翻到末页，那些朱砂批注化作血箭射向巨兽独眼，却在触及鳞片时发出金铁相击之声。
卜凡的后背撞上牌楼立柱。
青铜镜面映出他染血的面容，与二十年前父亲被灵傀贯穿胸膛时的表情重叠。
怀中的族谱残页突然自燃，青蓝色火焰竟在海水中蔓延，将扑来的巨兽逼退三丈。
"进楼！"他踹断立柱上缠绕的青铜海藻。
薄萱率先钻入牌楼缺口，手中铜雀机关弹射出三十六枚透骨钉，将追来的海藻钉在礁石上。
甄婉透明化的手指触碰到牌楼门槛时，钥匙突然迸发红光——那些珍珠状气泡瞬间炸开，将最先冲来的毒雾冻成冰晶。
海水在此刻变得粘稠如胶。
郝柔的银丝晷影全部没入皮肉，在她雪白的小臂上烙出北斗七星状的血痕。
苏瑶突然剧烈颤抖，发间的珊瑚簪裂开细纹，簪头镶嵌的鲛人泪正渗出黑色液体。
"抓紧！"卜凡用牙齿撕开腕间绷带。
浸过镇灵印的血染红绳索，他将四人牢牢系在腰间。
巨兽的獠牙擦着他肩膀划过，撕开的伤口竟没有流血——那些翻卷的皮肉里闪烁着青铜光泽，就像牌楼立柱的材质。
当牌楼朱漆大门轰然闭合的刹那，海妖的歌声突然拔高八度。
卜凡的后背重重撞在青铜地砖上，他看见穹顶镶嵌的夜明珠里封着人眼——正是老渔民说的那种会唱歌的珊瑚。
苏瑶伏在他胸前艰难喘息，吐出的血沫里混着细小的青铜碎屑。
"别睡！"他拍打姑娘们惨白的脸颊，指尖触到薄萱太阳穴突起的青筋。
郝柔正用银丝挑出甄婉指骨间的珍珠气泡，每挑破一颗就有黑血渗出。
牌楼外传来巨兽撞击的闷响，门缝开始渗入墨绿色海水。
薄萱突然抓住卜凡的手按在墙上："这些纹路...是活的..."她指尖下的青铜饕餮纹正在缓慢蠕动，就像三年前吞噬卜宅的灵傀身上的咒文。
甄婉的钥匙突然浮到半空，残缺的齿痕竟与墙上某处纹路完美契合。
卜凡扯下染血的衣襟缠住手掌。
当他的血浸透青铜纹路的瞬间，整面墙突然向内翻转——腥咸海风扑面而来，通道两侧的壁画让他瞳孔骤缩：第一幅画着卜家先祖站在巨兽头顶，第二幅是怀抱青铜镜的妇人在海面行走，第三幅...
"后面！"郝柔的惊叫打断他的凝视。
苏瑶的珊瑚簪彻底碎裂，黑色液体在地面汇聚成卦象。
薄萱的机关铜雀突然挣脱掌控，朝着通道深处疾飞而去，雀尾拖拽的血痕在墙面拼出"生人勿近"的篆字。
卜凡将镇灵印按在卦象中央。
金光炸开的刹那，他看见通道尽头有微光闪烁——那分明是母亲梳妆镜的反光。
众人相互搀扶着向前挪动，身后传来牌楼坍塌的轰鸣。
当最后一丝金光被黑暗吞噬时，某种比巨兽嘶吼更恐怖的咀嚼声贴着脚后跟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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