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落觉得，万年前的厉泉和后来很不一样。
他喜欢穿飘逸洒脱的白衣裳，打架的时候衣袂纷飞，话很多，喜欢笑，眉目间张扬，肆意。
阎落的灵魂飘在半空，远远地看着厉泉就这么跟着曾经的自己。
“阎落”魔气发作时，疼到青筋毕露，却一直拼命压制着。
厉泉一开始只是坐在树上，漫不经心地握着剑，随时准备拔剑杀人。
直到他看见“阎落”一直在救人。
他开始好奇，“喂？你是圣父转世吗？自己都自身难保了，竟然还要救人？”
“阎落”抬眸，一双眼睛里满是魔气四溢，却美得惊人，“跟你一样，多管闲事啊。”
厉泉拧着眉反驳，“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等着杀你呢。”
“好啊，”阎落笑了笑，“死在你手里也好。”
厉泉被他这话一堵，反倒说不出话了。
连续跟了一个月，“阎落”身上的魔气越来越严重，身体也越来越虚弱，而厉泉离他的距离反倒越来越近。
终于，在一个夜晚，他们借宿破庙。
“阎落”原本端坐着运功，突然就倒了下去。
厉泉没忍住上前查看，“喂？没死吧？”
却发现，人倒在干枯的稻草上，额头满是冷汗，整个人蜷缩着，像一只淋了雨的小猫，可怜兮兮的，脸色苍白，死死地咬着的唇上溢出鲜血，这是入魔的前兆。
剑握在手中半响，终究没有出鞘。
厉泉反倒是扶起人，握住那只被魔气侵染的胳膊，手心相对。
他的身上升腾起一缕佛光，渐渐地，魔气被佛光吸引，都飘了过来。
晕倒的“阎落”渐渐恢复，反倒是厉泉的脸色白了不少。
以灵魂状态旁观的阎落目光一凝，万年前的厉泉竟然是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佛子！他总是说着最狠的话，却做着最心软的事。
第二天醒来的“阎落”似乎有些发懵，他竟然没死。
于是，路过人间时，“阎落”高兴地买了一串糖葫芦。
厉泉好奇地出现在他身后，“这玩意好吃吗?”
“你没吃过？”“阎落”诧异地问道。
厉泉摇了摇头，身为佛子，他自小清心寡欲，这些人间的零嘴，以前也没什么兴趣，但不知道为什么，跟着他的时候，就忍不住好奇。
“阎落”身上的钱不够买第二根，只能把咬过一口的糖葫芦递了过去。
厉泉看了看少年唇瓣上的留下的糖渣，又看了看那鲜艳的糖葫芦，握住少年的纤细的手腕，一口咬了下去。
他吃的专心，却没注意对面的少年眼神暗了暗。
“还挺好吃的……”一不小心，把糖葫芦都吃完的厉泉有点不好意思，“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有了这一次的人情，下一回当“阎落”又被魔气侵扰时，厉泉再次出手就没了顾忌，心下还肯定道，“嗯！这是为了还人情！”
厉泉没有注意，反倒是身为旁观者的阎落皱起了眉头，因为从他的视角看，魔气分明该减少了，但“阎落”身上的魔气反倒越来越浓郁。
“今天吃什么！”自从那一次吃过糖葫芦后，厉泉就好像一下子对人间的美食来了兴趣，每天都缠着“阎落”问东问西。
“我买了一壶酒，”大概是这些日子魔气没有发作，“阎落”心情很好，“你要一起吗？”
身为佛子，本不能饮酒，可是当那双素白的手举着酒杯递到自己跟前时，厉泉没忍住，尝了一口。
就这一口，让他昏睡到晚上，醒来时，只有破庙穿堂的风。
厉泉喊了两声，没有回应，他下意识地有些紧张，那人身上还带着魔气，能到哪里去。
佛子感应着魔气，往外搜寻了半天，终于寻到了一方山谷之中，银月当空，和山间溪流一般倾泻而下。
让他忍不住担忧的那道身影，正半没在山谷中的一汪清泉之中。
日常穿着的黑袍脱了放在一旁，少年低头，乌发披散着，露出雪白的背，月光仿佛也眷顾着这美好的身影。
厉泉站在原地，看得几乎痴傻了。
他以前不知道，原来男人对男人也会……
就在这时，湖中央冲出一头妖兽，“阎落”赶紧飞回岸边，只来得及披上一件单薄的外衫，那妖兽就已经追了来。
厉泉的身体比脑子还要快，等他反应过来时，剑芒一闪，已经将那妖兽劈成两半，另一只手搂住了衣衫单薄的少年，连手心都忍不住发烫。
少年受了惊吓，靠在厉泉胸口，抬手抱住人，泪眼婆娑。
可“阎落”高悬天空，将一切看得分明，那万年前的自己，眼眶含泪，但在背对着厉泉时，唇角一勾，周身的魔气又一次四溢。
厉泉想也没想就要再次用佛心压制魔气，却被少年搂住，仰头吻了上去。
月色下，相得益彰的两人情投意合，可“阎落”的心却凉了半截。
他已经猜到，这一切恐怕都只是一场骗局。
而骗子，是万年前的，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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