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自己不是族长，不然这压力也太大了，是晚上都要做噩梦，睡着了都要爬起来骂一句“他们是不是有病”的程度。
沉得住气、颇有族长风范的张启灵把棋盘上的黑白暖玉棋子收进棋篓里，接过张瑞潭呈上来的巴掌大的小木盒递给苏意。
“去玩吧。”
满满一盒子都是新收集来的珠子和宝石，苏意认不出它们分别是什么材质的，但张启灵送出手的应该不会是便宜货。
笑开花的苏意拎着四个海字辈走了，走之前还问了张启灵晚上有没有想吃的，她打算亲自下厨。
送走几个捣蛋鬼，张启灵轻轻叹了一口气，发丘指捏了捏眉心。
“族长，要不给他们安排几个外出的任务？”
“……算了，得有人陪着她。什么事？”
“陆书记给这边的地下工作的同志发的电报，张瑞显拿回来的。”
张启灵接过来一看，大概意思就是组织上觉得可以安排张家人和苏意慢慢撤离了，川岛最近的行为越发没有顾忌，组织上会安排沪海的同志协助他们撤离。
川岛最近调兵的行为确实很有威胁性，但是，张启灵不觉得他们有胆子直接动手，这更有可能是对他们的一次试探。如果他们露怯了跑了，那川岛就有正当理由在租界内调兵抓捕他们了。
“你怎么看？”
张瑞潭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连续做了两任族长的亲卫。
一看张启灵不动如山的样子，大致也猜到了他的想法。并且张瑞潭也不觉得川岛敢冒着得罪军火商和医药世家的风险直接对苏家动手，就连苏意都没把最近的动静放在身上。
殊不知，苏意是因为相信他们这群张家人，所以才不放在心上。
“川岛不会动手，除非我们给他一个把柄。”
“……告诉其他人，一切照旧，不用撤离。”
张启灵在厨房里捉到了玩面粉大战的四个家伙，旁边还有一个阻止了但是阻止不成功的倒霉蛋张海克。
要不是张海克开口叫了一声“族长”，张启灵还没看出来这个浑身面粉的人居然是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张海克。
“满头白发”的苏意端着一盘刚做好的枣糕放到张启灵面前，红褐色的枣糕上撒着葡萄干和花生碎，看上去就比较甜。
“族长？”
一张脸就只有眼睛还算干净的苏意双手捧着盘子往张启灵面前凑，后者单指摁着盘子边缘，轻度洁癖症患者拒绝面粉人的靠近。
新鲜的枣糕带着干枣的甜，一口下去搭配得还挺丰富，没有另外加糖就已经很甜了。
看着到处都是面粉的厨房，有眼力见儿的张家人已经撤了，独留苏意一个人面对族长。
张启灵想拍拍她的肩膀，都怕自己手上也沾上面粉，只能用眼神叹气。
“晚饭怎么办？”
“额……要不我们出去吃？”
“可是你刚才说过——”
“我现在马上收拾，还来得及！”
五个人简单清洗好后就在张启灵的监工下开始打扫厨房，苏意更是一边打扫一边处理晚上要用的食材。
苏家内部其乐融融，川岛那边的气氛可就差远了。
被司令部打电话来骂了一顿的川岛掀了桌子，背着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苏家除了给员工放假就没有别的举动，这完全不符合那帮泥腿子的作风，难道他猜错了，最近的事情真的和苏家无关？
可是，除了苏家，他想不到其他的怀疑对象。
“大佐，您觉得史密斯那边——”
“八嘎——史密斯先生是我们帝国的忠实合作伙伴，你怎么能怀疑他！”
话虽这样说，但在整个租界里，有实力且有理由这样做的，史密斯的嫌疑仅次于突然冒出来的苏家。
而且，川岛自己心里清楚他从史密斯手里明里暗里捞了多少好处，要说史密斯心甘情愿给出这些好处，川岛可不信。
等其他人都走了，川岛单独留下了木春商量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木春的登门拜访就是一个讯号，川岛打消了大部分对于苏家的怀疑，之前的事情也说成了是有人想破坏他们帝国和苏氏药业这样的良心企业之间的合作。
不仅如此，木春还拉来了打砸苏氏旗下药店的几个小混混，当着苏意和张海克的面一枪一个，然后让身后的小日子士兵把尸体拉走。
见不得杀人的苏意贴在了张海克怀里不敢看这副场景。
刚杀完人的木春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和手上沾染的火药，对着张海克说了声打扰了，然后带着一队士兵和几具尸体离开了苏家。
张海克本以为苏意这次也只是做做样子，把人拉开一看，脸色是真的苍白。
“真吓到了？”
苏意按了按胸口，压下了恶心感。
“不是，只是觉得他们挺可怜的，为了活命才给木春卖命，结果最后还是死在了木春手里。”
至于她怎么知道是木春的人，这都是张瑞显的功劳，这些人从木春手上赚的钱全部给了住在城外窝棚区的妻女。
可惜了，他们的妻女连窝棚区都住不了了。
家里没有男人保护，是会被抢走房子的，这样的事情在窝棚区屡见不鲜。
张海克轻轻拍着她的背，眼里带着看惯生死的悲悯和无情。
“这是他们自己选的，而且，我们现在不就是在为了改变这一切而努力吗？”
“我只是突然明白了它之前说的，本来可以让更多人活下去。”
苏意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张启灵拿着一块昨天没吃的枣糕放到她嘴边，她就自己开啃了，一点儿悲伤的情绪都没有了。
“接下来该开店开店，该干嘛干嘛，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拜拜！”
既然川岛的目光转移了也表了态了，那么该开的店还是得开，毕竟还得赚钱养活一大家子人。
之前一直观望的人自然是庆幸自己没有鲁莽，而一出事就跑苏氏药业落井下石的则是胆战心惊，生怕张海克和苏意哪天就找上门来。
四三年，各国联军在华驻地开始撤军了。
史密斯也收到了家族来信，催促他抓紧时间坐船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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