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情况双方都是知道的，为了刺激秦淦西多提供肉食，纺织厂每天拿出五尺瑕疵布做奖励，随便说取消是不可能的，不能这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以古宜机讲得很委婉。
对于秦淦西而言，他要的是去库存、增存款，这五尺瑕疵布可有可无，但既然已经约定有五尺瑕疵布，那就不能随意改变，不然会被看成软柿子，现在的供给侧可不友好，处于典型的垄断一方，故而秦淦西回应的很泛泛。
奖励是要的，至于给什么，你们随意。
他不相信纺织厂的领导很小气，会在这块把钱的事情上做文章。
听到秦淦西这么回应，古宜机也有些无语，“我们不是不愿意继续拿五尺瑕疵布，而是担心给你太多，你会倒买倒卖，投机倒把你懂的，可能会牵连到我们的领导。”
牵连领导是不可能的，只能会牵连到他。
但这是不可能的，家里很需要布呢。
秦淦西点了点头，“我懂的。以我们家现在的情况，什么都缺，比如布，一百尺都能用得完；比如糖票，十斤二十斤也可以消耗。所以我说不挑剔。”
转而问道：“古科长，你在玉花庭那边的几个工厂有没有熟人？”
“怎么，还想去那里送鱼？”
“不是，想给家长找个正式工作。”
古宜机把他从上到下看一遍，笑道：“别人家都是父母给子女找工作，你们家倒好，子女给父母找。你的要求还不低，还想要正式工作。”
秦淦西不好意思地说：“没办法，临时工的工资太低，养不活我们一大家人。”
“你为什么不想到我们厂找？”
“你们厂也可以找到正式工作吗？我以为你们这样的老厂，不会放出正式工作的。”
“开个玩笑而已，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只知道以前有正式工卖自己的工作，买了就是正式工。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谢谢啊。”
离开纺织厂后，秦淦西飞车前往十二中。
进入镇里，发现才九点二十，感觉有点早，便决定沿河走两里。
不是为了看风景，而是为了抓鱼。
走了不到一里，就听到有人喊“秦淦西”。
循着声音看去，是高中同学万达才。
万达才比他大四岁，高考没考上，随后就上班了，上班的地方就是他家已经公私合营的药铺，他和他妈妈以及另外一个人卖药，他爹和他爷爷给人看病。
虽然他爷爷把工作让给了他，但现在依旧给别人看病，只不过药店的经理不是他了，而是外来的人。
这就是医生的好处，退不退休照样有班可上。
“小淦西，你怎么有自行车了……我没别的意思，看到一个人骑车飞快，没想到是你。”
“借的。你不上班，到这里闲逛什么？”
“没人看病，抽空出来方便一下。”
“哎，你家里好几天没人来卖药材了，这段时间不上山吗？”
“你该不会不知道双抢吧？”
看来爷爷受伤的情况还没传到这里，所以他也不想说出来。
“你们的双抢，两三天就完了吧，哪一年超过三天的？”
“没想到你还很懂行。才子，你们药店有药材种子没？”
“想种药材？拉倒吧。一天到不是踩田就是锄草，哪有时间照顾药材？”
“药材还需要照顾的吗？山里、杂草丛中那么多药材，都长得好好的，谁照顾了？”
“小淦西，不得不说，你虽然读了大学，但还是没掌握科学的真谛。水稻、红薯为什么要除草、翻地、除虫，不要和我犟，说那些不是科学。”
“你就说吧，到底有没有，有就买点，如果你想送我一点也行。我就扔在山里，过两年去收，不信长不出来一点。”
“以前是没有的，不过去年就有了，就是不知道还在不在。”
秦淦西问道：“什么种子，怎么卖？”
万达才撇撇嘴，“当归，从欧洲引进来的当归种子，叫做欧当归。我们国家就有当归，不够就多种一些，也不知道引进这个干什么。”
秦淦西呵呵笑道：“你没写封信去骂一顿？”
万达才翻了个白眼，“我都不知道是谁引进的，写给谁？不过经理拿回来来的时候，我倒是没客气。快一年了，我记得没卖过那东西。你说我们经理也是，明知道我们这里没有种植药材的，硬要争取一点种子来，生怕上级领导说他没有做事。虽然我不希望引进这些玩意，但既然已经花了钱，就要好好地派上用场啊，放在那里是怎么回事？”
秦淦西拉着他往药店走，“既然怕浪费，那就卖给我做实验。长出来了你们收药材，长不出来我认倒霉……不是很贵吧？我可只有一块钱的预算。”
万达才抢过他的自行车“噌”地骑上去，“上来，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水平。”
秦淦西连忙摇头，“不，我怕你摔死我。”
读高二的时候，秦淦西只有一米六多一点，瘦瘦弱弱的，因为学习成绩好，经常帮同学解疑释惑，和绝大部分同学的关系都好，万达才就是其中之一。
有一次他把他家刚买的自行车骑来学校显摆，邀请秦淦西坐到后座。
一个敢骑，一个敢坐，秦淦西就这么上车了，歪歪扭扭地在操场里显摆，结果这个家伙还不满足，还想骑去街上。
出校门后有一段斜坡，他骑出了八十迈的速度，正当他哇哇大叫之际，前方突然窜出一头牛，结果他啥都不会，只会大喊“我艹”“我艹”“走开”“不要过来”。
秦淦西见势不妙，大喊他刹车，自己则跳下来还想拖住后座。
后座没拖住，万达才忽然一个急转，他被甩了出去，他也和车一起摔倒在地，往前滑行了一段。
最终结果是，秦淦西的膝盖无论是裤子还是皮肤，都破了，手掌也擦掉一点皮；万达才更惨，衣服、裤子破了不少洞，膝盖、手肘、手掌也破了，自行车掉了不少漆，铃铛也被撞瘪，回去后被他妈妈拿着竹枝追了三里地，成为十二中的笑话。
看到秦淦西旧事重提，万达才哈哈笑道：“往事不能再提，人是会进步的，我的自行车技术现在是一流。”
秦淦西笑道：“如果你再那么逊，我可不会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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