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我也是实在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当时,就刚才,我太心急了。我家这艘老船,你也是知道的,毛病特别多。我儿子说船出了问题,我也没多想就赶紧赶回船上查看情况了,可谁也没想到竟然是发电的东西出了事儿,也没想到这个电竟然能导到江水里面去啊!”
“是我,是我不好!”老邹面带痛苦的神情,一下又一下地抽着自己的巴掌。在他的一旁,小邹面无血色双眼空洞地站在那里,弓着背弯着腰,好像没有了魂灵一般。
小江的尸体就躺在一旁,除了老邹外,谁也没说话,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邹家的渔船,其实很老了。
年久失修,就容易出很多问题。船体和人的身体一样,只要不经常维护,不好好修理,不根治掉一个又一个小毛病,就很容易把小毛病转变成大毛病,最终整个崩盘。
老邹家的渔船就犯了这个毛病。
半小时前,老邹家的渔船是发动机出了问题,连带着发电机也破损了。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船上竟然有一条电缆断裂了,带着高压电流的电缆还伸进了水里,而老邹和小邹就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开始的维修渔船。
带着高压电的电缆伸进水里,那水面在夜色下竟然是古井无波,没人能看出什么。
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好几年没回村里的小江脚底打滑,一个不慎就摔进了水里!
按理说,小江在江边长大,摔进水里没什么,也呛不到水。毕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小江也算是谙熟水性的人。
可是啊,偏偏小江就着了道。有那么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
小江掉进水里的瞬间,高压电流瞬间穿过全身。
水没能呛到小江,可高压电流带来的瞬间麻痹,却导致了他浑身上下肌肉的麻木和感知的丧失。
一个失去意识的人,就这样缓缓地沉入了水中,而过热发动机带来的轰鸣声掩盖了一切声音,哪怕是一点水花扑腾的声音都没能传到船上老邹的耳朵里。
待到老邹发现小江的时候,人已经咽了气,没有了任何生机。
这件事从根底上来说,对老邹算是无妄之灾。但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兴旺村人,老邹内心的责任感和朴实却让他不可能不对这件事情负责。
面对老江,老邹都快要跪下来了,可老江仍然双目仿佛失神一般,一句话都没有说。
“老江!我给你跪下了!你说怎么着都行!”
老邹作势就要给老江跪下,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江不说话。
如果老江真的不说话,那么这件事将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梦魇!
毕竟老江唯一的儿子死了!老江家无异于绝后了啊!
面对即将跪下的老邹,老江竟然眼疾手快地猛然扶住了对方的胳膊,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把对方轻轻扶起,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摇了摇头,仍是什么都没有说。
整片码头岸边,落针可闻,所有人包括老邹和老村长在内,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能静静地看着老江。
老江把老邹扶到一边之后,一语不发地走到小江身旁,慢慢地蹲了下去,伸出自己满是老茧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小江的脸。
“一晃眼二十多年了,你都这么大了啊...”
似乎是憋闷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随着一声低语,滂沱的泪花仿佛暴雨倾盆,从老江的双眼中涌了出来。
那泪水,浑浊,老迈,沧桑,裹杂着痛苦,不甘和深深的后悔,仿佛要直接从码头流入江水,汇入海洋一般,滂沱而浩瀚。
“老江...”老村长面露不忍的神情,他轻轻地蹲下身来,伸手轻拍老江的肩膀,想要安抚对方,却似乎什么有力量的话都说不出来。
老江只是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接受了老村长的好意,而后啜泣地说道:“让我静静...让我陪陪儿子吧...”
虽然老江没有看向自己,但老村长还是点了点头,而后站起身来,轻声招呼着在场的村民们各自离开、各自回家。
老邹和小邹没有走,他们不能走也没有理由走,于是就找来了一些衣物和吃食,一直蹲在江边的码头上,静静地陪着老江。
老江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已经离开的小江,一整夜,而后在邻里乡亲们的帮助下发送了自己的儿子,并且没有找邹家父子要一分钱赔偿,甚至都没有要一句道歉。
只是所有人都明显发现,老江的话从这一天开始,少了很多。
老江的脾气,好像也怪了很多。
时间一晃半年过去,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现在。
下午的阳光依旧充足,老江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陈那张恭恭敬敬又乖巧的脸,他兀自咂么着烟袋锅,笑了笑:“怎么样,听完了,有什么感想吗?我听说,你们这一代人是感触最多的一代人啊。”
“我们是两代人了,我已经弄不清楚我儿子的脑袋里都想些什么;但你们是一代人,小陈同学,你一定能理解我儿子他都在想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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