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如此,高家也是如此,向家还是如此。皇太后高滔滔的曾祖父是北宋名将、曾任禁军殿前都指挥使的高琼,高琼的一大堆儿子和孙子也和曹彬家的儿孙们一样在开封城里几乎可以横着走。早在高滔滔成为皇后之后,高琼的后世子孙们就瞬间身份加持变成了皇亲国戚。至于神宗皇帝的大老婆向氏,她的曾祖父是宋朝的已故宰相向敏中,那么她向家的家世能差到哪里去吗?向家的后世子孙这时候又岂能是开封城里的泛泛之辈呢?另外要说到的是,这些豪门大族彼此间也是世代联姻,比如说当今皇太后高滔滔的母亲就是曹家的女儿。如此一来,整个勋贵集团几乎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们说这些用意何在呢?因为随着免行法的推行,曹家、高家、向家,这三家皇亲所代表的权贵阶层瞬间被王安石的这个新法像个吸血鬼似的给狂吸了一桶血,这几乎直接把这些人给当场吸晕了过去。我们稍微想象一下就能明白这些人单靠朝廷的俸禄和特供显然无法过上几代人都终日锦衣玉食和穷奢极欲的生活,他们都有自己的灰色乃至是黑色收入,可免行法像是一把锋利的大刀砍断了他们的那条用以维系其奢华生活的利益纽带。
这帮人是那么好惹的吗?这帮人能忍气吞声吗?不能!没错,他们是不敢也不便在公开场合撒泼使坏,毕竟他们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怎么可以像个流氓无赖一样地行事呢?再者说,他们可是有靠山的,既然现在他们受了欺负,那么指定会去找他们的的靠山。
说到这里,我们每个人都无比熟悉的一幕也就此上演了。我相信凡是上过中学的人都在历史课本里看到过有关于王安石变法的内容,宋神宗最后就是在奶奶和妈妈泪眼汪汪地控诉下罢了王安石的相位并废除了新法,以下便是课本里那个片段的详细版。
某天,神宗皇帝和自己的弟弟岐王赵颢一起去看望他们名义上的奶奶——太皇太后曹氏。放在以前,祖孙相见基本上都是嘘寒问暖上慈下孝,好一副温馨可人的感人画面。可是,这一天已经五十八岁的曹奶奶却突然一反常态地谈起了国事。
她说:“当年仁宗皇帝还在世的时候,每次遇到民间有什么变故我就会给他提点建议,让他减免赋税什么的,而他也是会接受我的建议。我最近听说现在的这个青苗法和免役法让老百姓都怨声载道,既然如此,那它们就应该都被废掉啊!”
看着奶奶明显有些异样的眼神,神宗当即警觉:这老太太平时都在深宫里,这些事她是怎么知道的?又是谁鼓动她说这些话的?老太太难道不知道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条铁律吗?
面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祖母(同时也是自己的姨姥姥),神宗皇帝显然不能对其逾制干预朝政进行呵斥或指责,他只好笑道:“你老人家多虑了,这个青苗法和免役法其实都是对百姓非常有利的法令,并非害民之法。”
见自己的好孙子这般反应,曹奶奶接下来的行为和言语更为大胆,她直接开始过问宰相的去留:“那个王安石确实有才学,但现在好多人都对他有怨言,如果你要是真心想要保全他,那就暂时让他离京一段时间,过些年等风声过了你再把他召回来便是了。”
赵顼听了这话顿时大惊!我这奶奶今天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吗?她今天怎么接连犯禁呢?怎么突然就跟以前的那些极力要求罢免王安石的言官们一个德性了呢?
赵顼忍住性子回道:“这个事恐怕不行,这满朝的大臣当中如今只有王安石能够横身为国当事,这国家现在不能没有他!”
至此,这曹奶奶已经先后两次拉下老脸求赵顼都被无情驳回,一旁的歧王殿下就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完全不顾及自己哥哥此时已经有些恼怒的情绪,反而还火上浇油地对赵顼说道:“皇兄啊,奶奶说的这些都是至诚之言啊!你必须好好考虑一下才是!”
赵顼不敢对这位曹奶奶发火,可对眼前这个不知道轻重的小弟却还是拿捏得死死的,他也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而是把积压的所有的怒火都全部发泄到了这个小弟的身上。
只见赵顼黑着脸对这位歧王殿下喝道:“是朕把这个天下给搞乱了?是吗?朕不配做这个皇帝,是吗?既然如此,那这皇帝你来做吧!”
天子震怒了,而且还说要退位让贤,身为臣弟应该怎么办呢?是不是该跪地请罪呢?可是,这位歧王殿下的反应是立马就大哭了起来,然后在自己的这位奶奶面前开始撒娇:“我不过就是说了点心里的话,可却被皇兄如此责备,这至于吗?”
各位,如果换了你是赵顼,如果你的奶奶和小弟都在教你做人,你会是何种反应和态度?关键是赵顼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帝,他的奶奶和小弟现在置祖宗家法和国法于不顾竟然以皇亲的身份公开干预国政,这算不算是一种对皇权的亵渎和示威呢?要知道自古皇家无亲情,皇家更无私事,曹老太太和这位歧王以太皇太后和亲王的身份在当场指责当今的皇帝为政有失,这是一种什么性质的行为?严重点说,这算不算是现场逼宫呢?
这一次的祖孙会面最后闹了个彼此都不欢而散的结局,但不要以为这帮皇亲国戚就此作罢了。既然奶奶和弟弟没有说服力,那么就得让一个有说服力的人出面。
几天之后,神宗皇帝去给自己的母亲高太后请安,“碰巧”的是,他的曹奶奶这天也在。更让赵顼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他的奶奶竟然联合他的亲妈一起在他的面前陈说新法的种种不是,而且这两人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新法加以控诉。高太后甚至直接把矛头指向了王安石,她说王安石这人已经把整个天下都搞得是民不聊生。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经历过自己的母亲在身前痛哭流涕的场景,倘若经历过,那么各位当时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看到自己的奶奶和母亲在一个劲儿地抹眼泪,赵顼这天也是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于是这就有了前面我们所提到的赵顼要求王安石对新法当中的某些不合理之处进行修改的圣谕。
在我们的历史课本里以及很多的有关于这段历史的各种描述中都在传输这样的一个信息,那就是神宗皇帝受此刺激之后就立马下令废除了新法,但事实其实并非如此。赵顼并未因此而下令罢免新法并革去王安石的宰相之位,真正导致并促成这一切发生的人和事其实另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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