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在乡间的土路上，文霞骑着自行车，谭柠坐在后座，两人一同前往县里。文霞穿着一件洗得有些泛白的蓝色布衫里面套着着刚买的袄子，怕脏了，头发整齐地编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随着车子的颠簸轻轻晃动。谭柠则身着一件素色的碎花小袄，是她娘之前的衣服改小了的。领口处露出干净的白色棉布衬衣，她的眼睛望着前方的路，心里盘算着到了县里能否买到合适的卷子。
到了县里，两人在书店里仔细寻觅，却并未找到想要的卷子。虽然有些失落，但也只能踏上归程。
回来的路上，一片热闹景象中，一位大娘蹲在路边，面前摆着几束手做的绒花。那些绒花色彩斑斓，红的似火，黄的像金，紫的若霞，粉的如桃。文霞一眼就瞧见了，赶忙停下自行车，支好车架后，快步走到大娘跟前。文霞的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她打量着这些绒花，心想终于能有个合适的东西来表达对谭柠的感激之情了。给钱显得太俗套，而且谭柠也不缺物质上的东西，这些绒花倒是别有一番心意。
文霞轻声问道：“大娘，你这绒花怎么卖呀？”大娘抬起头，她面容憔悴，头发有些凌乱地拢在脑后，几缕银丝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大娘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黑色棉袄，袖口和领口处都打着补丁，她的嘴唇干裂起皮，一道道口子触目惊心，手上布满了冻疮，红肿得厉害，眼睛也带着血丝，略显红肿。大娘用沙哑的声音回答：“我这绒花五分钱两个，随便挑，都是自己做的。”
文霞转过头，笑着问谭柠：“你喜欢哪个颜色？”谭柠看着那些绒花，略一思索后说道：“红色吧，热烈，喜庆。”文霞听了，又转身对大娘说：“大娘，我们买两对八分钱，卖不卖？”大娘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和挣扎，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答应。
这时，谭柠赶紧拉过文霞，小声说：“咱们别砍价了。”文霞一脸疑惑：“为什么呀？”谭柠说：“一会儿我告诉你。”说完就要去掏钱给大娘。文霞却一把拉住谭柠，从口袋里掏出一毛钱递给大娘，然后拿起两对绒花，拉着谭柠就往自行车那儿走。
路上，文霞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砍价？”谭柠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你看大娘的嘴唇都裂口子了，手上还有冻疮，眼睛红红的，我判断她家里应该是有事。我虽然现在也不富裕，但比起以前还是好了很多，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贤者曾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离达则兼济天下还有很远的距离，但这两分钱对她来说可能很重要，她但凡有别的方法，也不会在路边苦等着卖绒花挣钱了。”文霞听了，心中涌起一股敬佩之情：“你好厉害。”谭柠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谭柠看到大娘的那一瞬间，思绪就飘回了从前。没分家之前的阿娘，也是这般模样。阿娘每日辛苦操劳，双手总是被冻疮折磨，眼神里满是疲惫和无奈，嘴唇常常干裂出血。那时候的日子过得很艰难，谭柠深知其中的辛酸。如今看到这位大娘，就像看到了曾经的阿娘，心中的不忍瞬间泛滥。
而大娘看着手中的一毛钱，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发呆。这是她今天的第一单生意。她原本想着，便宜就便宜吧，总比一分钱都没有强。家里的情况实在是糟糕透顶，自从大儿子摔断腿以后，这大半年来，家里别说是肉了，就连米都快吃不上了。平时都是靠着挖野菜度日，现在野菜也挖不到了，只能去挖树根。家里没有壮丁，什么重活累活都落在她和儿媳身上。前几天下了雪，才勉强解决了喝水的问题。她想着，这一毛钱虽然远远满足不了让小孙子虎子吃饱肉的愿望，但至少今年能让他沾点荤腥了。
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却也吹不散这人间的温情与无奈。文霞和谭柠骑着自行车渐行渐远，而大娘依旧蹲在路边，守着她那剩下的绒花，盼望着能有更多的好心人路过……
文霞与谭柠告别后回到家中，她轻轻拿出那朵精心挑选的红色绒花，递向谭柠，眼神中满是真诚与感激：“今天谢谢你，是你让我有勇气跨出家门，才拥有了现在的生活。希望你能像这绒花一样，永不凋零，红得热烈炽热，让人一看就觉得心暖。”谭柠被这突如其来的深情话语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用手蒙住眼睛，脸颊微微泛红，嗔怪道：“能不能不要这么煽情，都是小事情啦。”说完，便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转身跑开了。文霞看着谭柠离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宠溺的微笑，她知道谭柠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罢了，随后便转身回了自己家。
谭柠一路小跑回到家中，手里紧紧握着那朵绒花。谭阿娘正在屋内做着针线活，看到谭柠进来，目光一下子就被她手中的花吸引住了，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咱们柠柠也知道打扮了，女孩子就要娇俏一点。”谭柠走到阿娘身边，笑着说：“阿娘，咱俩一人一只，姐妹花呢。”谭阿娘被谭柠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屋内回荡。她轻轻摇了摇头，打趣道：“姐妹花不至于，媒婆倒是挺像。”说着，谭阿娘问谭阿爹：“他爹，你说是不？”谭阿爹，抽了一口旱烟，说道：“是嘞。”眼中盛满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谭柠将来当媒婆的场景，眼中闪烁着笑意与对谭柠未来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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