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山脊像一把灰刀横着放。
李一凡把昨夜的短表往前推一格,第一行写着三字:点人先。
周砚青把名单摊在桌角,最上面那个外号叫蛟。
底下两列是场子、车队,各自圈了两处落脚点。
老林场外的风一阵紧过一阵,松针压着潮气。
韩自南看完路线,把粉笔划成三段,塞进胸袋。
张小斌背起包,不带废话,抬手示意上山。
队伍像影子一样散开,去各自的口子守位。
第一道口子在北侧的石桥。
夜里刚剪过的黑线还露着毛刺,桥背草里有新踩出的窝。
罗景骥蹲下摸土,湿得不合时令,显然有人凌晨来过。
他把手指在空气里一戳,守。
第二道在涵洞外的空坪。
昨晚换下的旧灯杆横在地上,轮印斜着压过去。
顾成业把鞋印卡贴上去,间距对上,说明车没换。
他抬眼看向西坡,雾像一层薄布,透着暗影。
第三道在村北的废料场。
成堆的碎铁旁边,放着一只空油罐,罐沿有新划痕。
唐济川沿地面画圈,把脚印的走向一条条记到本上。
圈到东边缺口处,他的笔尖顿了一下。
蛟不在山上,他在城里。
叶仲渊把城里三家能容身的会所打了个表,顺序从偏到正。
第一家是洗车场后面的小包间,第二家是桥头台球房,第三家藏在商住楼里。
他只说先去第三家,理由是那家对外人最礼貌。
队伍落在最普通的车里。
窗外的城醒得很慢,早餐店的蒸汽在路口飘起又散。
信号短短几句传上来,桥头无人,涵洞静,废料场边有零钱声响。
韩自南用手指敲了两下车门,节拍再压半格。
商住楼的保安空着手,眼神却一直躲。
电梯的镜子照得人影细瘦,数字往上跳得很稳。
七楼走廊铺着厚地毯,脚步声像被掖住。
门把的金属触手凉,带着夜里没散尽的风。
房门开得很快,像有人在等。
屋里烟味重,桌上摊着两本账,封皮是新印的,边角却旧。
蛟靠在椅背,眼睛里没有惊慌,像在看一出戏。
他指了指窗外,意思是今天天气真怪。
韩自南不接,目光只落在桌。
账的第一页写着车号和时间,像记流水;
第二页写人名外号,旁边配三角、圆点的记号;
第三页空白,夹了一张薄薄的名片。
张小斌翻书翻得很慢,他的手始终压着角。
薄名片滑出来,纸背有一笔歪斜的钩,像是“松”的尾。
屋里忽然安静了一寸,烟在半空盘了个小圈。
他没抬头,继续往后翻。
蛟笑了一下,笑声干,像砂。
他说自己就是看场的人,账是别人交来的;
他说车不归他,钱也不经过他手;
他说昨晚在家,清清白白。
罗景骥在走廊尽头,耳朵贴在门板上聆听室内起伏。
他用眼神示意,把走廊两端的退路用花架稳稳挡住。
外面的风把窗帘掀起一点,露出一截阴天。
他往后退半步,肩胛贴上墙,等。
屋里那本账翻到了最后一页。
纸角有一道被手指反复按出的光,像细小的沟。
沟的尽头是一行短字,三段路名,接着一个熟悉的姓。
那姓的钩习惯往上挑一丝,李一凡在岭州时见过一回。
蛟的眼神在那一刻动了一下,只是一闪。
顾成业把桌角堵住,手背按在纸上防止风乱。
张小斌用指节轻敲,节拍稳,像昨夜的剪线。
蛟笑纹没了,他的喉结上下浮了一下。
屋外的走廊传来轻微脚步,鞋底是硬皮的声。
叶仲渊在门外侧写下三行短字:带人,封账,问路。
他把本子收回衣兜,目光与韩自南对上,像两个钉子抵在一处。
门内外的空气起了小小的静。
屋里的戏没有拖。
蛟被请起身,手背向前,姿势不慌不忙。
桌上两本账叠在一起,名片夹回原位,纸角压稳。
窗外的风大了些,拉起一边帘角,露出一片灰。
下楼的电梯慢得出奇,数字一格一格跳。
蛟忽然说起山上的路,说昨晚有车上去了。
他说那辆车的尾灯红得很刺,像一只盯人的眼睛。
无人接话,电梯的灯在每一层停顿一下又亮。
地面层的风掠过大厅,吹得旗角轻响。
门口的花台里藏着两个影,一高一矮。
蛟往那边看了一眼,眼神里那点硬被风吹散。
他没再看第二次,脚步踩在地毯上压出一圈圈暗纹。
车门开合声像一粒小石落水。
蛟坐在中间,肩膀往后靠了一点。
路口红灯很短,绿灯很长,像给人留了个决断。
车过桥时,水下翻了一下涌,大浪没起,涟漪很细。
专班没有在大院停,直插老林场。
山上的雾未散,松针上挂着亮亮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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