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之下传来大鱼悠长的鸣叫声,像是自漫长岁月间隙中挤出的风声,从不曾离开任何一个人的耳侧。
它从无数人的哀嚎挣扎中走来,血迹斑斑,不可言说。
它自隐秘心底的角落诞生,在识海之中游弋,透过一只只眼睛看见月亮和星星,看见自己。
一条条幽黑长鱼如同水墨泼就而成,从海面跃起,如太极八卦一般与白烟交织缠绕,每一寸都裹挟着强烈的杀意。
着玄色衣衫,金线流光溢彩的空白立于白烟之中;
浑身浸透猩红,双眸眯起机关算尽的池厌晃悠站起,拔出胸口的箭羽,在黑鱼之中站定。
二者如点,定住一整座太极八卦阵。
黑白之色泾渭分明,却又锋芒毕露,都在寻找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完好无损吞噬掉另一方的机会。
在双方的对峙之下,似乎连风都停息了。
闪烁的雷云也凝固住,云层的裂隙之间透出些许灰白的光影,黑海光滑如镜,一扇红门悄然立于黑白漩涡边缘。
无灯盘踞在往返之门后,安静如鸡地等待这场战斗终结。
它很清楚,如果此刻冒然出手,它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失去了坐观虎斗,渔翁得利的初心。
另外。
其余的不可言说似乎被人间的力量拦住了,短时间无法赶来,嘻嘻,还好它提前挪移了位置。
无灯盘在往返之门上,美滋滋想到那一晚,它正百无聊赖地吹灭着灯影,操控着人间某处的房屋的电灯闪烁。
一个独自在家的小孩躲在被窝之中,被它吓得瑟瑟发抖,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眸在外面,因恐惧缀满了泪,两只眼睛像是水汽氤氲的水晶球。
灯一闪接着一闪。
小孩怕得身躯僵直。
而它已经笑得黑雾逸散,灯影摇曳不止。
很快,父母下班回到家中,小孩迫不及待地讲出刚刚遇见的诡异情况,但卧室顶上的白炽灯恒定不灭,将是不可违背的真理一般坚固。
细心的母亲按下了几次开关,白炽灯每次都如约亮起,不曾闪烁分毫。
她疲惫地安慰了孩子,心想是小孩天真烂漫的想象力,或是为引得关注的说辞。
母亲轻吻了孩子的额头,离开时关上门扉。
孩子拉着小被子,将信将疑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也觉得刚刚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盯着盯着,困意上涌。
上下眼皮不断地打架,慢慢合拢,世界的边缘一点点被虚无的黑暗蚕食,唯一真实的白炽灯长明着。
就在眼皮合拢的最后一刻,白炽灯突地一闪,黑暗猝不及防地降临,又很快被驱散。
但小孩被惊得瞬间清醒。
她睁大了眼睛,盯着白炽灯认真看了好一会儿,依旧稳定不灭。
难道刚刚是她太困了,一不小心闭上了眼睛?
小孩微微放开了被子,伸出手去够灯的开关,想中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但在她松开被子转身的刹那——黑暗,毫无预兆得降临了!
灯熄了!
这次一定不是她的幻觉!
小孩猛地缩进被子里,死死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这灯却依旧明亮无比,像是每次打开冰箱一定伴随的光亮。
她曾透过缓缓闭合的缝隙,偷偷注视着冰箱中灯开关的奥秘。
控制冰箱灯的人是她。
那控制头顶白炽灯的又是谁呢?
有谁偷偷看见了她的转身呢?
小孩松开了被角,又试着转了一下身,果然黑暗如影随形,瞬间从她背后降临。
她飞快回头盯着白炽灯,依旧光亮如初。
看来灯会在她转身的时候熄灭。
那她看着这盏灯,再将开关闭合呢?
小孩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同时伸出手去够开关,这一次,她的目光中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坚定。
实践出真知。
这是坚定唯物主义者闪烁的思维火光。
这份坚定战胜了恐惧。
小孩手刚伸到一半,还未触及到灯的开关,突地,白炽灯在她眼皮子底下熄灭了!
如同恶作剧般不可捉摸!
这根本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现象!
妈妈,
真的有鬼!
“哇——妈妈——”小孩发出恐惧的大叫,两只眼睛像是打开的水龙头一般,哗哗往外流出泪水。
黑渊之中,无灯已经笑得丧失所有力气和手段。
它缓了好一会儿,才从窒息般的笑意中脱身而出,抽空观摩起苍穹之上的血月。
血月是一只鬼。
是与神鬼同时降临的不可言说。
同时诞生的还有一座古怪的红荆棘精神病院,里面总是逸散出活人的气息……
无灯注视着这一切,像是孩童好奇地观摩着水晶球中的世界。
它观察得很是仔细。
因此,那抹奇异魂灵出现的刹那,它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那是一抹自甘沉沦深渊的无畏灵魂,这抹灵魂看见了黑渊,看见了红荆棘,看见了它,看见了沉积压抑的无数痛苦,依然选择了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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