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房里，冯景正守着炉子替巳月煎药。
周元德找了一圈儿才找到人，简单地将红缨的情况对他说了说。
冯景当即顾不得煎药，把辰星找来，叫她看着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喂巳月喝下就行。
然后火急火燎地跟周公公走了。
来到关押红缨的营帐前，冯景先朝萧靖凡行了礼，迫不及待钻进帐篷查看红缨的情况，彤娘也跟了进去。
楚流徵望着晃动的门帘，心里还在惦记审问郑千谦一事。
她拉了拉周元德衣袖，小声问：“周公公，如果将郑千谦带来，叫他看到红缨的惨状，他会不会吓得将所有事情都招出来？”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二师弟应该不会想看到自己也变成红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吧？】
周元德飞速将自己的袖子拽回来。
陛下还在旁边看着呢，你你你不要瞎拽啊！
萧靖凡看过来：“在说什么？”
【我都说得这么小声了，您是顺风耳吗？】
楚流徵在心里腹诽一句，面上乖乖地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萧靖凡想了想，觉得可以一试。
他打了个响指，一道黑影闪身而出：“请主上吩咐。”
“把郑千谦带过来。”
“遵命。”
在暗卫离开的时候，冯景和彤娘从帐篷里出来了。
冯景揣着手走在前面，一摇三叹气，表情十分复杂。
彤娘则神色微凝，似乎碰到了什么为难之事。
“你别光摇头啊。”楚流徵指指帐篷，“你都看出什么来了？”
“不好说。”冯景砸吧一下嘴，“竟然真的有人能做到。”
听他现在还有心情卖关子，周元德急得出声催促：“冯大夫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我也只是一知半解。”冯景转头看向彤娘，“红缨这般情状，应该是苗巫禁术造成的，姜观主肯定比我清楚。”
言下之意就是，彤娘是姜瑶的人，姜瑶既然知道，彤娘这个心腹应该也知道。
大家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彤娘。
彤娘抿了抿唇，面露犹豫之色。
“快说吧。”冯景斜睨着她，“事情都这样了，瞒肯定瞒不住。又不是你们做的，说出来也怪不到你们头上。”
彤娘嘴巴张了张，又闭上，双手紧握，显然没想好要不要说。
正这时，暗卫将郑千谦扛了过来。
郑千谦被装在麻袋里，只露出一个头，嘴巴还被堵着，只能唔唔唔地挣扎，瞧着比方才有力气多了。
冯景走过去，掏出一瓶药粉，捏开他的嘴往里倒。
郑千谦被噎得直翻白眼，挣扎的力道也渐渐弱了下去。
“把他带过来干嘛？”见人老实了，冯景拍掉撒在手背上的药粉，转头看向楚流徵。
楚流徵眨巴眨巴眼，将自己偶然发现郑千谦的异状和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冯景啧啧摇头：“作孽哟！”
楚流徵觉得这个“作孽”应该不是说自己。
“我带他进去。”彤娘主动开口，萧靖凡瞥了她一眼，点头同意。
彤娘莫名叫那一眼看得后脊背冒凉气，不敢耽搁，连麻袋一起将郑千谦拽了进去。
帐篷内外完全是两个天地。
鼻腔充斥着黏腻的甜腥气，郑千谦目瞪口呆地看着笼子里的人，连呼吸都忘了。
这他娘的是红缨？
这他娘的能是红缨？
这帮人到底对红缨做了什么？！
他惊怒地瞪向彤娘，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唔唔唔”的声音，似乎在骂人。
彤娘干脆将他嘴里的布巾扯了出来。
“你他娘地对红缨做了什么？”郑千谦愤怒地喝问，双眼隐隐泛蓝。
他虽然也不怎么喜欢红缨这个小师妹，但跟平宣比起来，二人的关系甚至称得上融洽，有时还能蹲在一起怒骂平宣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如今见红缨被害成这般惨状，郑千谦怎能不怒不气？
“她为什么变成这样，你当真半点不知情？”彤娘冷笑，“何必自欺欺人？”
郑千谦拧眉：“你什么意思？”
彤娘审视地盯了他片刻，双唇缓缓吐出两个字：“人蛊。”
郑千谦一愣，随即面露疑惑之色：“人蛊是什么？”
这下换彤娘愣住了，狐疑地盯着他：“你不知道？”
郑千谦摇头：“从未听闻。”
“他在说谎！”楚流徵扒着门帘听里面的动静，喊道，“他就是个撒谎精，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彤娘你别信他。”
郑千谦：“……”
怎么又是这个讨厌的女人！
萧靖凡无奈扶额。
要听就好好听，扒着门帘像什么样子？
他命人搬凳子来，几人在帐篷前坐成一排，侧耳听着里头的动静。
冯景掏出来一把花生米，挨个问过去，就楚流徵捧场抓了一小把。
二人一起愉快吃花生米。
萧靖凡侧目瞥了一眼，忽然出声：“想吃糖。”
【暴君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楚流徵心里纳闷儿，但手上的动作却很麻利，立刻从荷包里摸了两颗奶糖递过去。
“您慢慢吃，不够还有。”
顺带着给周元德也分了一颗。
周公公看了眼自家陛下，并不是很敢接。
萧靖凡却没看他，嘴里含着奶糖，侧耳听着帐篷里的动静。
不同于帐篷外轻松得宛若春游一样的愉快氛围，帐篷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彤娘盯着郑千谦泛蓝的双眼：“人蛊之术被列为禁术之首，要炼人蛊，必须要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打碎了重组，即便有幽冥蛊辅助，一万个人里也不一定能活一个。即便侥幸活下来，那人也很可能变成一个不怕痛不怕死没有神智只会杀人的怪物。”
“我知道痛，也有神智，我不是人蛊，不是怪物。”郑千谦辩解，对彤娘怒目而视，“你休得污蔑我师父！”
“冥顽不灵！”彤娘就没见过比他还会自欺欺人的。
她伸手将他从麻袋里拽出来，反手抽出匕首在他胳膊上一划，压着他脑袋让他盯着看，冷声质问：“哪个正常人的伤能好得这般快？你不是怪物是什么？”
新鲜的伤口处，粉色肉芽正在蠕动。
郑千谦看得脸色发白，有冷汗滴进眼睛里，刺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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