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眉心,片场的停滞让他烦躁不安。
他看了一眼时间,今天要是再拍不好这场戏,耽误的可不止是他一个人的时间。
“这样,先休息十分钟!”导演无奈地喊道。
他站起身,走到一旁抽烟。
整个片场的人都松了口气,却又都愁眉不展。
男主角失魂落魄地走到角落里,助理递上水,他却一口没喝,只是呆呆地看着地面。
小城阳看了一会儿,忽然从陈晨身后探出小脑袋。
“橙纸吖,我觉得他不是不开心,他是不知道怎么不开心。”她认真地说。
陈晨一愣,他顺着小家伙的话问。
“那小城阳觉得,他应该怎么不开心呢?”。
小城阳歪了歪头,思考起来。
“他应该想,他最喜欢的玩具小汽车,被一个好大好大的车轮子压扁了!压得稀巴烂!”
她还伸出两只小手,做了一个“啪叽”压扁的动作,表情十分到位。
“然后呢,天还下大雨,把他小汽车上的漆都冲掉了!变得好丑好丑!”
说完,她还吸了吸鼻子,好像真的为那辆想象中的小汽车感到了难过。
陈晨被她这副认真的模样逗笑了,旁边的长孙皇后也是忍俊不禁。
这孩子的想象力,总是这么具体又清奇。
方铭听了,却觉得这思路有点意思。
他扶了扶眼镜,将这个问题正式抛给了自己的两个学生。
“这是一个很好的实践课题。”
“李同学,小城阳,现在你们是导演,遇到这种情况,你们会怎么做?”
李泰几乎是脱口而出:“方老师,您曾言,可借助外物。”
“比如,用芥末催泪。”
他觉得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方铭闻言,却摇了摇头。
“那只是万不得已的下策。”他解释道。
“用芥末催出来的眼泪,演员的眼睛会红肿,鼻头也会发红。”
“看起来更像是感冒或者过敏,而不是发自内心的悲伤。”
“而且,镜头是骗不了人的。”方铭指了指远处的摄像机。
“一个演员是真情流露,还是假装难过,镜头看得一清二楚。”
“假的眼泪,没有灵魂。”
李泰恍然,随即在笔记本上补充:“下策,情绪虚假,神态不符,慎用。”
“那我来!我来!”小城阳又有了新主意。
她握着小拳头,信心满满地说:“那就告诉他,今天,明天,还有后天,都没有饭吃!他肯定就伤心了!”
旁边小兕子一听,动作猛地一停。
她抬起头,嘴巴里还塞得鼓鼓囊囊,看着自己的阿姊,大眼睛里瞬间满是疑惑。
“阿姊……为什么……饭饭啦……”
长孙皇后哭笑不得,赶紧把小女儿搂进怀里:“阿姊是打比方呢。”
看着这几个孩子气的提议,方铭笑了笑。
“走吧,理论说了这么多,不如看一次现场教学。”
他说着,便迈开步子,朝着那个失落的男主角走了过去。
陈晨和长孙皇后带着孩子们跟在后面,保持着一段距离,好奇地看着。
那个年轻的男主角正垂头丧气地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助理在他旁边小声地安慰着什么。
方铭走过去:“你好。”
男主角抬起头,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陌生男人,眼神里有些茫然。
“你是?”
“一个路过的观众。”方铭的语气很温和。
“我刚才看了你的表演。”
男主角的脸瞬间涨红了,他以为对方是来看笑话的,头埋得更低了。
“演得很烂,是吧。”
“不。”方铭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在努力地演一个悲伤的人,而不是成为一个悲伤的人。”
男主角身子一震,抬起了头。
方铭继续说:“你们导演让你演师门被灭的痛苦,这个设定太大了,太空了。”
“你没经历过,所以你想象不出来。”
“我们换一个。”
“你养过宠物吗?比如小猫或者小狗。”
男主角愣愣地点头:“我……我养过一只金毛,养了十年了。”
“很好。”
“你闭上眼睛,想一想它。”
“想想它第一次到你家的样子,还是个小毛球,走路都走不稳。”
“想想你每天回家,它都会摇着尾巴扑到你怀里。”
“想想它生病的时候,你寸步不离地守着它。”
男主角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眉头微微皱起,似乎陷入了回忆。
“现在,你想象一下。”
方铭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引导的力量。
“它老了,走不动了。”
“有一天,你回到家,它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过来。”
“它就静静地躺在窝里,身体已经凉了。”
“你叫它的名字,它再也不会回应你了。”
“你摸它的头,它再也不会用舌头舔你的手心了。”
“它永远地离开你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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