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驾驶着车，在那蜿蜒曲折得如同巨蟒盘踞般的山区山路上小心翼翼地行驶着。车窗外，连绵的山峦像是沉默的巨人，威严地见证着岁月的无情流转。每一道山谷都像是大地裂开的嘴，吞噬着过往的时光；每一座山峰都像是历史的丰碑，铭刻着这片土地的兴衰荣辱。车内，程宇的心情沉重得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身旁的孩子安静地坐着，稚嫩的脸庞上也似乎能感受到这份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氛围，小手紧紧地抓着衣角，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安。
经过一个多小时艰难的颠簸，终于回到了家乡。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如今却在岁月的侵蚀下透着几分陌生和疏离。街上只有寥寥几家店铺还倔强地开着门，昏黄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微弱地闪烁着，仿佛是在坚守着这片土地最后的一丝烟火气，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村委高高地坐落在村子的高处，最先映入程宇眼帘的，是外公在解放前建造的店铺。那曾经繁华一时的店铺，如今已改成了学校，斑驳的墙壁上还残留着岁月的痕迹，像是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默默地诉说着往昔的故事。程宇望着那熟悉的建筑，往昔在这里上学和教书的场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欢声笑语、朗朗书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如今却只剩下一片荒芜。校舍里杂草丛生，有的已经长得齐腰高，在风中肆意摇曳，似乎在嘲笑着岁月的无情变迁。
程宇强忍着心中的悲戚，没有过多停留，径直开车前往老家祠堂。车子缓缓停在祠堂前，三哥那略显疲惫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正静静地等着接母亲的骨灰。程宇走下车，望着祠堂那古老而庄重的建筑，那青灰色的瓦片像是一片片鱼鳞，覆盖着岁月的沧桑；那木质的大门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如今却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程宇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不一会儿，一位年近七十的堂哥慢悠悠地走来，他穿着一双破旧的拖鞋，“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堂哥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满，眉头紧皱，眼睛里透着一丝责备：“我一直在店口等，怎么没见到你们？应该走上面那条路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毛手毛脚的。”程宇的脸上露出一丝愧疚，连忙走上前去，声音略带颤抖地道歉：“堂哥，实在对不起，这一路开车，心里乱糟糟的，没注意到。”
堂哥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他们回到老家楼上。程宇在这还有两间老房子，那是当年分家时分到的。屋子里面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像是多年未曾开启的记忆匣子。他们上楼翻找箩筐，大多数都已经破旧不堪，有的上面布满了灰尘，看不清有没有写名字；有的绳子已经断裂，无力地耷拉着。程宇在谷仓里仔细地搜寻着，眼神中透着一丝焦急和执着。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写着自己名字的箩筐，那是当年教书还没出去打工、和老二分家时留下的。箩筐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自己的名字，程宇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箩筐，仿佛在触摸着那段早已远去的时光。他把箩筐拿下来，按照堂哥的要求，又去以前的猪牛圈取了些老稻草铺上。猪牛圈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但程宇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让母亲走好最后一程。然后，他将母亲的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放在箩筐里，那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了母亲的安息。抬着箩筐来到祠堂门口，摆放好并封好。一切妥当后，大家一起默默地走向二哥家，脚步沉重而缓慢，每个人的心中都装满了对逝者的思念和对未来的迷茫。
二、葬礼前夕的纷扰
此时，二哥和妹妹们的车也陆续回来了。众人聚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默。有人默默地拿出茶叶，开始泡茶，热水倒入茶壶的瞬间，蒸汽升腾而起，像是每个人心中那无法言说的哀愁。大家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等待着其他亲戚和同宗族的人到来。程宇静静地坐在一旁，眼神呆滞地看着大家忙碌地准备着葬礼的事宜，心中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对葬礼的安排一窍不通，那些繁琐的仪式和流程像是一道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横亘在他的面前。他只是听着大家讨论着谁负责做饭、谁去请外面唱戏和敲锣打鼓的队伍、祠堂吃饭的费用如何分摊等等，这些声音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却又仿佛那么遥远。
不知不觉，已经晚上 11 点了。程宇带着孩子回到老屋休息。老屋已有 20 多年没住人了，门轴转动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像是老屋在诉说着多年的寂寞。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陈旧气息，床铺还是原来的样子，但因为长久无人居住，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霉味。程宇皱了皱眉头，走到床边，轻轻地拍了拍床铺，灰尘在昏黄的灯光下飞舞起来，像是一群迷失的幽灵。他看着这一切，心中满是难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孩子或许是因为旅途的疲惫，很快就睡着了，小小的脸上还留着一丝泪痕。而程宇却辗转反侧，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母亲的身影和过往的种种。母亲那慈祥的笑容、关切的眼神、温柔的话语，像一把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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