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孝白当真无愧天下第一画师之名,狼毫长笔,挥墨如流,寥寥几划,佛陀的形象便已经跃然壁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场众人之中,多是长安慕名而来的娘子郎君,其中,不乏世家子弟,虽懂品画,却少有真正懂得绘画之人,但,裴喜君却是例外,她是真正为画而生的女子。
其实上官瑶环的画技亦是不凡,只是,相比于裴喜君而言,却是少了几分神韵,但两女看着秦孝白那如行云流水般的绘画,皆不得不叹。
裴喜君兴奋地拉着上官瑶环的手臂,声音却压得很低,似乎怕打扰到秦孝白的创作,“瑶环姐姐,你快看,秦孝白真不愧是我大唐第一画师,挥毫流畅,行画缥缈,落笔之处,魔影佛光皆似鲜活,若是真正点睛,这降魔变,定可流放后世。”
画至此时,那空无一物的墙壁之上,已然描绘出了一副盛大的佛魔之象,佛陀庄严慈悲,肃立中央,群魔环绕,戾气丛生,虽未点睛,缺失了最重要的神韵,但哪怕只是到这一步,秦孝白之画技,已然当世巅峰。
上官瑶环亦看着那令人叹服的壁画,心中涌起一丝敬佩,轻轻拍了拍裴喜君的手背,安抚下少女激动的心情,“是啊,如今,便到了最重要的一步了。”
就在所有人翘首以盼,期待着秦孝白为壁画点睛之时,秦孝白那从头至尾都不曾停歇过的画笔,忽然出现了凝滞,且这一停,便是许久。
众人看着那僵持不动的背影,不知发生了什么,开始议论纷纷,而站在秦孝白身后的两人则是更加慌乱。
广笑看着迟迟不肯点睛的秦孝白,那略显苍老的面庞上忍不住燃起忧色,这降魔变乃是公主亲点,要为天后祈冥福之用,且不说未完成,他这成佛寺主持恐遭连带之罪,便是他这名垂千古的机会,也作了那梦幻泡影。
而阿祖则是此刻最不愿秦孝白出现意外之人,他本出身世家,可家道败落,幸得秦孝白收留,一路走来,若不是凭借着秦孝白,他便是连今日之地位都堪忧,即便心底有着不为人知的晦暗,但,降魔变未成,阿祖同样着急。
议论之声纷杂,秦孝白迟迟不肯下笔,佛陀之目,妖魔之睛,究竟,什么样的眼睛才能配得上这幅降魔变,大唐第一画师,迟疑了,他曾画过无数的画,点过不知多少传神的眼睛,可这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秦孝白,陷入了迷茫。
可下一刻,秦孝白忽然一甩画笔,不顾众人的议论,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径直离去。
便是裴喜君也是一脸疑惑的神色,她还等着见一见秦孝白那出神入化的点睛之笔呢,“瑶环姐姐,秦孝白为何走了?”
上官瑶环缓缓摇首,猜测道:“或许,是灵感未到吧。”
秦孝白这一搁笔,便是数日,且日日流连平康坊霄云楼,并非痴恋美色,而是饮酒听曲,似乎丝毫不在意那点睛之事。
秦孝白这一至,立即引来了诸多阿谀之辈,其中尽是些品级不高的官员与富商,极尽赞美之言的同时,也在旁敲侧击地询问,秦孝白为何迟迟不肯点睛之事。
秦孝白放荡不羁,仰卧舞姬之间,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提杯饮酒,酒如细线入喉,看着不知不觉间围上来的众人,眼神无悲无喜,但听闻到他们追问点睛之事,秦孝白的眼中露出了一丝不喜。
目光冷淡,神色不屑,提杯疾行,语气凛冽,“魔王点睛,便有了三魂气魄,一旦脱壁而出索尔等的性命,不怕吗?”
秦孝白的语气忽然透出一股戾气,眼神更是深不可测,画者一道,画什么便是什么,其中神韵,离不开画者本身的信念,此时此刻,除了厌烦这些人的骚扰,故说此言,更多的,便是秦孝白坚信自己的画作,有此神韵。
而跟随在秦孝白身侧的众人皆是一怔,看着秦孝白那煞有其事的模样,心中一突,不知为何,瞧着秦孝白那副模样,他们的心中竟真的涌起一丝惊悚之感。
见到他们这副模样,秦孝白眼中忽然划过一丝嘲弄,继而哈哈大笑,见状,周围之人也不禁松了口气,附和笑出。
可就在此时,一道格格不入的傲慢声音忽然传来,“可笑!”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毫不掩饰的讥笑之声。
秦孝白笑容一僵,众人更是循声望去,同为官员的几人已然认出了发声之人,连忙上前,急道:“协律郎,你不是也曾去成佛寺看过壁画吗?今日大师在此,还不过来敬一杯。”
协律郎孙望,亦是饮酒不少,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眼神不屑,阴阳怪气道:“大师?在哪儿啊?我怎么看不见哪!”
秦孝白眼睛微眯,嘴角勾出一丝向下的弧度,眼神重新恢复了冷漠,大袖一挥,转身便回到了自己的桌前。
众人赶紧附庸而上,极力为孙望的言行找补,但这位协律郎丝毫不放在心上,嘲讽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点睛脱壁,狂妄至极,长安之大,还容不下你一个画壁小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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