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续洲的薪火之传
“旋律号”抵达永续洲时,卡尔被舷窗外的景象搅得心里发沉。这片大陆像块被反复擦拭的旧石板,表面光溜溜的,却没留下半点痕迹——没有古老的建筑,没有代代相传的手艺,甚至连老人给孩子讲故事的场景都难寻。年轻人大多捧着光屏,手指飞快滑动,屏幕上是瞬息万变的信息流;孩子们对着虚拟玩具尖叫,却叫不出村口那棵古树的名字;偶尔见到几个老人,也只是坐在墙角晒太阳,眼神空茫,像忘了自己是谁。
“这地方……咋像张白纸?”卡尔摩挲着手里的琉璃万花筒,筒内映出的画面轻飘飘的,没有根脉的重量,“就像有人把过去的日子全扫进了垃圾堆,只盯着眼前这一秒。”
艾莉丝调试着星尘琴,琴弦发出短促的、没有余韵的音,像石子丢进无底洞,连回声都没有:“你听这声音,没有沉淀,没有回响,就像首只有音符没有情感的曲子。永续永续,连‘续’的东西都没有,还咋‘永续’?”
林风从行囊里掏出块从初心城带的老木料,木料上“不忘来路”的刻痕已经包浆,他用指尖蹭了蹭:“前几站是解心结、找初心,这洲的毛病更根本——断了传承的线,日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飞着飞着就坠了。”
飞船降落在洲中心的“新新广场”,广场上竖着块巨大的电子屏,循环播放着“告别过去,拥抱未来”的标语。一个穿银色紧身衣的年轻人正对着一群孩子宣讲:“旧东西都是累赘!传统是束缚!你们要记住,只有不断抛弃过去,才能站在时代最前沿!”孩子们举着荧光棒欢呼,没人注意到广场角落堆着的旧书、老工具,正被机器人当成垃圾运走。
洲长是个脑袋上插着数据接口的中年男人,说话时眼睛里会闪过数据流:“欢迎来到永续洲,这里的一切都在更新迭代,每分每秒都在淘汰落后的存在。传统?那是效率最低的信息存储方式,不如芯片来得直接。”他指了指自己的接口,“我大脑里存着五百万本书,比任何老人的记忆都可靠。”
卡尔突然想起传承岛的祖训碑,那些被守旧族和创新族撕扯的刻字,最终在“守正求新”中重归完整。他捡起广场角落一本快被撕碎的旧相册,里面夹着泛黄的照片:有穿粗布衣的人在田里插秧,有老人教孩子编草绳,有全家围坐分吃一碗粥的笑脸。“洲长,”他举着相册,“您大脑里的五百万本书,能记下照片里这家人喝粥时的温度不?”
州长的数据流卡顿了一下:“温度?那是无效信息。”
这时,广场边缘传来争执。一个拾荒的老婆婆正抱着个旧陶罐,跟机器人拉扯:“这是我娘传下来的,腌菜最好吃,不能扔!”机器人机械地重复:“检测到物品使用年限超过五十年,判定为落后物件,强制回收。”旁边的年轻人嗤笑:“老太太,用智能腌菜机多方便,还守着个破罐子干啥?”
老婆婆的眼泪掉在陶罐上:“这罐子知道我娘的手温,知道我闺女小时候偷喝腌菜水的样子……机器能记下这些不?”
这话像根针,刺破了广场上的喧嚣。有个戴眼镜的姑娘突然说:“我奶奶以前会唱一种调子,哄我睡觉的,她走后,我再也没听过,智能音箱里的摇篮曲,都没那味儿。”有个小伙子接话:“我爸以前教我修自行车,现在我连轮胎都不会换,出了故障只能换新的,其实他说过‘补补还能用’……”
卡尔举着相册,对着围观的人说:“你们看,这插秧的姿势,现在的播种机是不是从这来的?这编草绳的手法,现在的纤维技术是不是藏着它的影子?传承不是守着旧罐子不撒手,是把老辈的智慧拆开来,变成新东西的骨头——就像传承岛的木船,老榫卯结上装新帆,才能走得远。”
艾莉丝走到老婆婆身边,轻轻拨动星尘琴。一段带着古意的旋律淌出来,像老槐树的年轮在轻声诉说,有腌菜的咸香,有草绳的粗糙,有粥碗的温热。琴声落在旧陶罐上,罐口竟飘出淡淡的菜香。“你们听,”她轻声说,“这曲子里有老婆婆娘的味道,有旧时光的分量。传统不是负担,是根,没根的树,长不高,也活不久。”
林风从行囊里拿出传承岛的木船模型,指着上面的新帆:“你们看,这帆是新的,但船身的榫卯,是老木匠传了三代的手艺。新和旧,不是你死我活,是老手艺托着新想法,往上长。”他用结晶利刃在广场地面上画了棵树,树根盘错处写着“传统”,枝叶舒展处写着“创新”,“根扎得越深,枝叶才能越茂,这才是真的永续。”
老婆婆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块绣着花的手帕:“这是我闺女小时候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可她走的那年,特意塞给我说‘娘,想我了就看看’……”她的声音哽咽,却让周围的人都红了眼。
洲长的数据流停止了闪烁,他盯着地上的树看了半晌,突然拔掉头上的接口,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属于人的温度:“我……好像忘了,我小时候,我爷爷教我叠纸船,说‘纸船能载着念想漂远’,那时候的快乐,比五百万本书都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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