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玖玖理解不了，反倒更疑惑了：“东西湿了怎么办？”
西山一笑：“湿了才好。油布不怕水，放最外侧，把蛤蜊油和蓝布头放里面，你也躲里面。”
西玖玖把足够数量的物资放出来。
这架板车是最小规格的，最多并排放三袋大米，车篷也挺小的，物资堆不了太高。
西山有点吃力地把东西码放好。
西玖玖提醒：“还有煤渣呢。”
“这回咱没买到煤。”西山微一眨眼。
西玖玖奇怪：“我藏了点儿煤呢，复制出一堆也很快的。多卖点不好吗？多赚钱呢。”
“要是什么都能顺利带回去，显得太能耐了……”
他费劲地把手从好不容易堆叠好的油布堆下抽出来：“油布拿了多少呀？怎么这么厚？”
“照你说的，三十三。”
西山想了想：“是二十三。咦，我说错了？”
他正要叫西玖玖把多余的油布收回去，一个身影从雨里冲过来，跳进屋檐底下。
一只湿漉漉的手狠狠落在西山肩膀上。
西山差点打滑，扶住车子才勉强站定。
只见那人抬起头，拿手刮掉脸上的雨水，笑道：“西山兄弟，你怎么躲在这里？”
西山一看，吴老六。
“吴六哥，你也来这儿躲雨？”
西山瞥了一眼车篷，瞥见西玖玖的脑袋缩到油布后面去了。
吴老六鬼灵精的一个人，也顺着西山的目光看过去：“呦？什么东西？瞧把你紧张的。”
这车篷里的东西都要扑出来了，西山除了一扇蓑衣，也没东西能去遮挡。
况且吴老六也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他去遮了，吴老六反倒要彻头彻尾翻看几下，到时候更麻烦。
西山只得任由他看。
吴老六的目光落到油布上：“什么啊……大棚吗？”
西山笑着解释：“油布，一平米见方的，我们村的仓库漏了，急着补屋顶呢。”
吴老六一听，在理，点头道：“油布是好东西。你们村可是出了名的节俭，三斤稻草都要榨出一两油来。这回竟然舍得买油布了？”
西山故作尴尬地笑道：“仓库都漏了，这要是还不补上，晚稻的收成闹不好得减半，这钱可节省不得了。”
吴老六伸手去翻：“买了多少？”
西山看他伸手还要往里层去看，暗暗一惊。
他急忙岔开话题：“吴六哥，医院的事忙完了？我刚才就纳闷呢，你朋友家老丈人住院，哪用得着你帮着陪夜呢？”
吴老六果然缩回手。
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西山。
“你问这个干什么？”
西山刚才已经猜到大概了，这吴老六应该就是个陪诊的。
早前等在门口的护士，等的应该就是他。
吴老六能在医院里卖鳝鱼，说明他是有门路的。
这年头看病，特别是住院，很讲究“打招呼”。人们普遍相信，找一个熟人医生、熟人护士，病人是能得到更好的关照的，用药上也能更划算、效果更好一些。
吴老六应该就是在利用这方面的人脉，带人看病住院，甚至陪床陪夜，从中赚取一些佣金。
西山斟酌用词，笑道：“我又不认识什么医生，你别紧张，呛不了你的生计。”
吴老六眼珠子微微一颤：“你连我这门营生都看懂了？”
西山在心里暗笑。
他是新世纪滚过的老腊肉，新世纪的年轻人们脑子多好使，什么能赚钱的事儿都能形成产业。他可是见多了，什么都不新鲜。
西山说：“我猜的。”
吴老六压低声音：“你可别到处乱说。”
西山装傻：“我说什么？吴六哥家族人丁兴旺，亲戚多，你又是个热心肠，见不得病痛。多跑几趟医院有什么奇怪的？”
吴老六一愣，旋即笑了。
他又是很重地拍着西山的肩膀：“我没看错人。你果然是个做事的好料子。”
“可别了，我是最没用的。”西山谦虚道，“你瞧我，你跟我要了那么久的鳝鱼，我也没处捕去。”
吴老六笑道：“不急，等开春了也行。冬日里大家都艰难，条件一般的病人，家里人都接回家去了。你瞧这医院，除了那些老干部，就剩老沈那活死人女儿了……哦对了，你说你来看望病人的，谁呀？”
西山一听他提起沈云章，而且是直呼其名，就知道他们也是认识的。
他索性回道：“沈云章。”
吴老六颇感意外：“哦？你们也认识？”
西山就七分真三分假的把沈云章找狗的事说了。
当然，在这个故事里，沈云章根本看不上他那条土狗。
“这样啊……”吴老六的算盘经都挂在脸上了，“那是可惜了，一大笔钱呢。”
他惆怅了一会儿，就好像自己兜里的钱被掏走了一样。
末了，他叹了声气：“哎，老沈这些年花下去的钱，都能用黄金打一个等身的金闺女了。多少人劝他放弃，毕竟他还有一对快成年的儿女，犯不上死磕这养不活的小娃娃。”
西山听得心里也不是滋味。这话虽然难听，但的确是这么个理。
他有点好奇，想再打听下个中情由，不想吴老六话锋一转：“前几天说快了，今天听说又不死了。嘿，也好，我们家年前起的那半拉瓦房，可多亏了他呢。”
西山脸色一沉。
刚觉得这人还算有点人情味，没想到还是这么个唯利是图的市侩人物。
他拿起地上的蓑衣：“吴六哥，我得回去了，村里等着我呢。”
吴老六拉住他：“急什么？我出来是来买麦乳精的。麦乳精你吃过吗？等我买一罐撬开，你沾一指头尝尝。”
西山知道，吴老六是把自己当同类了，想拉拢他。
他只得说：“不必了，那东西太甜，我牙口不好，就不吃了。”
说罢他就想走。
吴老六脸皮是厚，也不在乎对方的冷脸。
“你们村昨晚把晚稻收下来了吧？要不然这会儿仓库里都空着呢，你急着买油布做什么？”
吴老六也不等西山回答，笑道：“这消息可是我漏给你的，你不拿点什么感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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