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杭州城内,竟有如此才子吗?”
这边吴希正在兀自感伤,却听得门外扬声一句赞叹,随之一位身材高大、上戴幞头、身着僧衣的文士便推门而入。
听得这般言语加上此人做派,吴希晓得是此间主人来到,连忙走出书案长身而拜,口尊:“学生再拜先生救命之恩。”
来人却只是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诶,我既为此地通判,掌州内刑狱,治下出了如此事情,岂能坐视不管?”
吴希听闻此言,心中不由震撼莫名,自己这是撞了什么大运?
这可是苏轼啊?
这可是苏轼啊!
这可是日后风华绝代、翩然若仙的大苏学士啊!
此刻,当面做文抄公抄到本人的尴尬情绪他都顾不得了。
而那边苏轼见到吴希这副表情,却不由得有些惊奇:“怎么,口口声声尊称我为先生,其实却不认得我吗?我倒是记得你,州学中并不算出挑的吴希吴二郎,是也不是?”
说着,苏轼也是不由失笑摇头,似乎对于自己这个管勾州学事的通判,却不为州学生所识而有些自嘲。
吴希这边也是有些恍然,原来原主也叫吴希吗?还是个州学生?
不过,此时他也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了,连忙再度拱手而答:“学生不知州判当面,惭愧惭愧,实在是这两天来世事无常,弄得学生我精神着实恍惚。”
这倒是句真话,此时吴希仍然对自身处境感到颇为迷幻。
“只是,州判又怎么会认得学生呢?”
吴希不解,一州通判固然是州学名义上的主官之一,但又不是专任教师,甚至以当下二次兴学运动尚未完成的情况下,州学都不该为地方长官重视才对吧?苏轼是怎么认识的自己?
“我此前大概也只是与你有过一面之缘,至于了解你的具体身份,是傍晚时我请你州学中的学录来认的。”
苏轼对此稍作解释,随即转入吴希此前写字的桌案,施施然坐下,便又问道:“吴二郎,如何弄得这般模样?”
吴希情知苏轼是在问自己是怎么受了这一身伤的,只是却久久不能回答。
无他,毕竟此时他也是着实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只能含混答道:“学生不敢隐瞒,只是昨日无故遭人殴打,又被人推入水中,此时我头脑中也是有些混沌。”
苏轼见状,只以为吴希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接着问道:“吴二郎,你可别这个时候又犯倔,正所谓‘民不举,官不究’,难道你希望我主动为你查明此事不成?须知道,昨日我的随从可没有当场抓获追你之人。”
吴希心下无奈,只得勉强再做解释:“州判明鉴,实在是此时学生也搞不清楚此事,之后若是想起来任何疑点,我必定第一时间向有司报告。”
苏轼见此点了点头,随手拿起吴希所写字迹,赞叹道:“好词句,也是好书法,我看你这笔法,似乎学得颜鲁公几分真意?”
颜鲁公自是着名的书法四大家之一的颜真卿,而吴希之前在读本科时,便曾跟随文学院一位老教授学过一段时间颜体,还被夸赞颇有几分灵性。后来虽然没有继续深研,不过有赖于平时常常练习,字写出来倒也像模像样。
“正是学得颜鲁公。”
“嗯。书法写的是好,不过尚没有你文章写的出彩。”说着,苏轼将一册书摆到书案之上。
那书自然就是吴希的那本,不过吴希闻言却有些诧异,自己的书不是一卷《春秋左传正义》来着?
此时定睛观瞧,却发现那本书不知什么时候变了书名,化作了《吴子文集》。
吴希不由大汗,“吴子”?几个菜啊,就敢称“子”?
不过事已至此,吴希也只能勉励解释:“呃......其实书中文章多非学生所写,只是辑录他人遗作而已。”
苏轼听闻此言,更添几分无奈,他不能理解这小子为何处处藏拙,既有如此才情,应当尽快扬名才对啊?
他指着书中一段文字扬声念道:“‘熙宁四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这又是哪位杭州不知名的才子所作?”
吴希一时语结:“呃......一个山野村夫罢了,称不上才子。”
苏轼大为无语,不过既然这小子油盐不进,他也不好过于催逼,但又实在惜才。于是复又勉励道:“这些文章固然不错,却多是些游记散文,如你这篇《湖心亭看雪》。”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了看吴希,改口道:“噢,是那位‘山野村夫’的,是去年冬日所作吧?文章质朴而悠长,还有这些诗词,确是好文采。但以你的年纪,还是要专心于经义大道,毕竟要参与科考的。”
“哼,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经义举士就是比诗赋举士要好。”
吴希听得苏轼言语中对经义举士的不满,却也不敢就此搭话,只得拜道:“谨遵先生教诲。”
“嗯,罢了,我就是来看看你身体如何,文学之事日后再说吧。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公务,我先去休息了。你且在我家中住下,明早再做打算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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