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片刻，女人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巴，最终还是坐了下去。
她不敢看桑葚的眼睛，生怕又看到那种异样的目光。
她垂着头左手被紧紧的压在怀里，只有这样别人才看不见她怪异的左手。
桑葚看着眼前的女人，衣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不仅没有遮住那略微有些臃肿发福的身体，反而显得她更加的邋遢了。
头发只是简单的扎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满是憔悴。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在她的身上他看到了深深的自卑。
“你看起来过得并不开心，可以说说吗？”桑葚努力把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就怕自己吓到眼前这个畏畏缩缩的女人。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自己开不开心。
不知怎么着眼睛突然变得很酸涩，眼泪就要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她小声的吸了吸自己的鼻子。
想要把所有的委屈倾泻而出，这么想着她也这么做了。
明明只是刚见面的陌生人，可是她真的有很多的话想要说。
“我结婚了，可是我过的一点都不开心。”
“他们都嫌弃我，从小到大，只要我有一点做的不对的地方，我妈就会打我，把我的嘴巴打肿说不出话。”
“我爷爷奶奶也不喜欢我，他们会嫌弃我吃的多他们觉得我不会干活，他们甚至把我关在门口，不让我进家门。”
“我爸爸对我很好，他会阻止我妈打我，也会让我爷爷奶奶对我好一点。是我觉得我对不起他，因为我是个残疾，他怎么才可以有个残疾的女儿呢？”
“我以为嫁人之后我的生活就会变好，可是他们依然嫌弃我，他一不高兴就会打我，公公婆婆也不会管她，小姑子别嘲笑我。”
“呜呜……我感觉我活到这个世上就是多余的。”
女人说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但是哪怕是哭她也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桑葚将一包抽纸递了过去。
“谢——谢谢”
女人不停的擦着自己的眼泪，控制不住的鼻涕让她感觉自己非常狼狈，恶心。
她怎么可以在陌生人面前这样？她好讨厌现在的自己。
许久她才缓过劲来。
眼睛红肿的不像话，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前面已经没有了那道靓丽的身影。
她自嘲的笑了笑。
果然自己就是一条恶心的蛆虫，没有谁可以受得了自己。
就在她想要离开的时候，一个东西递了过来。
“把这个敷在眼睛上，你的眼睛有些肿了。”
她竟然没有离开！
她惊喜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怎么可以这样恶意的揣测别人？
她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呀！
她将递过来的东西接了过来，是一包湿纸巾。
女人听话的将湿纸巾敷在自己的眼睛上。
甚至将自己的整张脸全部覆盖住。
现在她就不是狼狈的了。
“你没有想过要离开吗？”
女人吸气的动作一顿。
离开吗？可是离开了她又能去哪里呢？
如果离婚了，她就是被退货回去的。
自己的一双儿女怎么办？她不想和自己的孩子分开。
他们还那么的小，要是没有了，妈妈，他们以后该怎么生活？她老公一点都不管孩子的死活，现在也只有她婆婆能搭一把手。
而且就像小老板说的，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他该怎么离开？
她失落的摇摇头，“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如果男人真的要和她离婚，要把她赶出去，她只希望那天离得晚一点。
“你呀就是太乖了。”
短短的一句话，又让女人的鼻头发酸。
爸爸，你知道吗？今天有一个陌生的姐姐，她夸我很乖。
我没有不听话，我一直都很乖的。
桑葚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儿子儿媳比你小，他们是在离家出走的时候认识的，他们现在也有小孩。”
女人诧异的看着她，脸上的湿纸巾掉在了地上都没有发现。
她竟然结婚这么早吗？
她以为是姐姐的人，现在竟然都已经当上奶奶了。
而且离家出走。
这种事情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哪怕被自己妈妈打肿了嘴巴，打烂了屁股。她也没想过要离家出走。她想的只是害怕，害怕他们会不要自己，害怕自己再也进不了家门。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很不可置信？”
桑葚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女人，从骨相上看也才22岁。
可是皮相却要苍老很多。
“而且告诉你呀，我也是离婚的现在自己一个人。”
女人更加惊讶了，这么好的人竟然也离婚了。
“你这么好的人他怎么舍得离婚呢？”女人把自己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每个人对好的标准都是不一样的，或许你觉得我很好但是对于别人来说却不是，当我没有了价值的时候就会被抛弃。”
这是曾经的桑葚，没有工作，全职在家孩子也生了，容颜也老去。
可是即便有再多的理由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
女人想要反驳，可是这是既定的事实，她根本无力反驳，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把话说出来。
她这么好的人，会安慰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会给狼狈的她递湿纸巾，会笑着宽慰他的人怎么就不好了。
“你现在可以得过且过，那么将来呢？”
“不试着反抗自己的命运，怎么知道不可以还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时候吗？”
而且你怎么知道你反抗的结果就不是既定的命运了。
“你说你认命了，可是改变未必不是一种命。”
女人最终还是离开了，电话那头劈头盖脸的责骂，即使不开着扩音声也依旧可以听到那些令人难堪的字眼。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莫名的就想起了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就是人了。
她不知道女人的命运以后会不会改变，但是近期是不可能的。
佛说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道爷随心，却也看不得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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