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梁晋还不知道，自己今天最大的靠山如今已经在心里对谭媛产生了同情。
而谭媛同样不知，她居然眼前这个县里来的领导划到了单纯无害的那一栏。
向北方有许多男人的通病，自负同样也有，他见到谭媛真人之后，怎么也跟梁晋口中那个咄咄逼人，目中无人的女同志划不上等号。
同情是一瞬间的事，跟自己以后的前途比起来微不足道。
“临时厂长？那我这次过来可真是带来一个好消息，槐荫大队豆干厂的厂长定下来了。”
除了梁晋以外，好几道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向北方。
张会计原本在旁边听着，这会也坐不住了，将手一拍高兴的道:“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谭厂长这会也算是名正言顺了，咱们县里的领导们真是为民着想的好领导。”
提拔谭媛成为正式的豆干厂厂长，这事早就已经上报，公社的钱书记也承诺过，在张会计跟槐荫大队所有人看来，都是名正言顺的事，张会计自然以为这人这次过来就是宣布这件事。
“同志真是太麻烦你了，还亲自跑一趟，让公社那边打个电话，我们自己跑一趟就行，林…大队长，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招呼人杀鸡啊，还有谭厂长，你也是平时看着挺机灵的，现在怎么呆了呢？同志你千万别生气，年轻孩子不懂事……”
张会计一张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可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知道内情的几个人全都陷入了无声的沉默。
倒是旁边同样不知道内情的小年轻凑上前来:“那这鸡得从我家抓，我奶上回就说了，让把鸡给谭厂长，谭厂长死活不要，这次你们谁都不准跟我抢。”
两个人被巨大的好消息淹没，完全没有注意到谭媛几个人的反应。
向北方半眯着眼，看不出来嘛，这个年轻的女同志还挺受槐荫大队社员爱戴的，可惜了，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住接下来的打击。
作为知情者之一，梁晋到底是唯一一个真实年龄跟内里灵魂相符的年轻人，他率先沉不住气。
“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这厂长的位置到底是谁还不一定呢。”
当着向北方这个县里派来的人的面，张会计还真不好呵斥梁晋，真觉得这个男知青脑子坏掉了，豆干厂厂长不是谭媛还能是谁。
这么想的不是张会计一个人，可偏偏事实就是跟大家的想法不一样，张会计在大队长跟谭媛几人的反应中，从兴奋劲中回过神来，琢磨出一丝不对劲。
“什……什么意思？不是谭媛丫头还能是谁？咱们大队谁还有这个资格？”
下意识的一句话，让向北方的脸瞬间阴沉，看来梁晋同志有一点没有骗他，槐荫大队这些人已经忘了现在到底是谁在当家做主。
谭媛心道不好，赶紧接话:“张会计，你病糊涂了？厂子是国营厂子，是集体财产，这厂长是谁自然是国家做主。”
林国安的政治敏感度虽然不高，但也还是有的，他也赶紧朝张会计使眼色:“张叔，你身体不舒服我不是让你在家里歇几天吗？大柱子，快送你张叔回家去。”
大柱子刚刚还在喜气洋洋说杀鸡的事，这会儿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摸不着头脑，在林国安严肃的表情下，只能答应下来，去搀扶张会计。
张会计再怎么也回过味来，自己是说错话了，在大队呆久了都已经失去了警惕心。
他背后冒起一阵薄汗，顺着谭媛林国安的话，不断的咳嗽起来，也打断了向北方跟梁晋接下来的话。
大柱子扶着张会计，出大队部的门走了几米远，咳嗽奇迹般的好了。
“叔，还杀鸡不？”
“傻子，杀什么杀，快去叫人！”
厂长不是谭媛，更不可能是大队的其他人，那就是要派个厂长下来接手豆干厂，谁都比不上谭媛，这就是张会计的想法。
上面总不能不听人民的意见吧，张会计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搬救兵，让县里来的领导看看，听听大家伙的想法。
他的想法不能说不对，只是放在现在来说有点不太适用，否则也不会在钱书记跟周志刚找了那么多人的情况下依旧是这样的结果。
张会计一走，没了插科打诨的人，向北方冷哼一声:“你们大队好样的嘛。”
一个大队小小的会计，都能指桑骂槐的说不让谭媛当厂长就是不为民着想的坏领导，对领导的决定指手画脚，质疑领导的决定。
是个人就会双标，而向北方又格外的熟练，他压根就没有想过，以前槐荫大队穷得叮当响，肚子里一半水一半粗粮的时候，怎么不派领导下来，而现在办了厂子，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的时候，就派领导下来接手厂子了。
他心里不爽，感觉自己的威严被挑衅，也不再同情谭媛一个小姑娘，而是直接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宣布出来。
“县政府决定让我当槐荫大队豆干厂的厂长，谭媛同志做我的副手正式成为豆干厂的副厂长，再好好锻炼几年，年轻人以后的机会多的是嘛。”
到底还是不忍心看到谭媛红眼睛哭鼻子，向北方善意的在后面加了一句，让谭媛不要太失望。
可惜他的善意谭媛感受不到，上辈子自己没少给人画饼，这辈子也同样给大队的干部，给钱书记，给大队所有的社员画过饼。
作为画饼人，她表示自己拒绝吃别人画的大饼。
她拦住气得都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说什么话的林国安，自己一脸天真，笑盈盈的问道。
“副厂长？有正式的任命书吗？”
既然是公事，那自然就得公事公办，不仅是副厂长的正式任命书，还有厂长的任命书，要是这两样东西都没有，还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
总不能来个人说自己是上面派下来当豆干厂的厂长他们就得认吧，那这不就乱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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