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獾的眼睛亮了,像落了两颗火星:“她最爱在火堆边剥栗子,说壳裂开的声音像在放小鞭炮,等她好了,我就烧最旺的火,烤一筐糖炒栗子。”苔苔把绘本放进个用荷叶做的袋子里——荷叶能防潮,这样即使被雨淋湿,书页也不会皱。老獾临走时,从藤筐里拿出块磨得光滑的石头,放在桌上:“这个给你压书页用,比木头沉,风刮不动。”
天黑后,壁炉边的阴影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苔苔低头一看,是只翅膀断了根骨头的小麻雀,正用爪子拖着本撕碎的旧书,书页上的字都被雨水泡花了,像幅模糊的画。“我……我不用新书,”小麻雀的声音哑哑的,像被砂纸磨过,“只要把这页粘好就行,这是妈妈生前给我读的最后一个故事,说读够一百遍,她就会变成星星来看我,现在还差三遍……”
苔苔的心像被针扎了下,轻轻发疼。她从陶罐里倒出点最稠的月光墨水——那是特意留着补书用的,带着最浓的花蜜香,能把碎纸粘得牢牢的。“我帮你粘,”她用羽毛蘸着墨水,小心翼翼地把撕碎的书页拼起来,“再往上面画些星星,这样妈妈变成的星星,就能在书里陪着你。”小麻雀盯着书页,突然说:“妈妈读故事时总在这页停住,说这里的兔子长得像我,能再画只小兔子吗?”
苔苔往书页的空白处画了只圆滚滚的小兔子,耳朵短短的像小麻雀的翅膀,又往兔子旁边画了颗会眨眼睛的星星。粘好的书页在月光下泛着光,碎缝处的墨水像条银色的线,把断开的故事重新连在了一起。“现在可以继续读了,”苔苔把书递给小麻雀,“读完最后三遍,星星就会更亮的。”小麻雀用爪子捧着书,翅膀虽然还疼,却把书抱得紧紧的,好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夜深了,老橡树叶不再掉了,绘本馆里只有壁炉里的柴火在“噼啪”响。苔苔坐在木架旁,数着今天被借走的故事:小兔子的《兄妹手拉手》应该已经读到结局了,说不定它正跟着书里的记号找哥哥;老獾的《乌云的悄悄话》被孙女抱在怀里,梦里的乌云肯定在给她送烤栗子;小麻雀的旧书放在窗台上,月光透过树叶照在上面,星星图案真的像在眨眼睛。她的布口袋里又多了些新捡的材料:片带露珠的三叶草,根白羽毛,还有块被太阳晒得暖暖的鹅卵石,明天可以给新故事当插图。
苔苔打了个哈欠,把圆框眼镜摘下来放在石头上,靠在装月光墨水的陶罐边睡着了。梦里她的绘本馆变得很大很大,老橡树的树洞延伸到云朵里,每个来听故事的梦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书:小蚂蚁读着《地下城堡》,书页里藏着甜甜的蚜虫蜜;小鹿读着《森林地图》,每翻过一页就长出片新叶子;连冬眠的熊都托松鼠带了本《蜂蜜日历》,说要在梦里数着日子等春天。
月光从树洞口钻进来,在地上织出银色的网,像谁撒了一地的月光墨水。绘本们在木架上轻轻晃,像是在互相讲新故事,有的说小兔子找到哥哥时,胡萝卜还带着甜味;有的说老獾的孙女敢伸手接雨滴了;有的说小麻雀读完最后三遍,星星真的亮了好多。苔苔的爪子在梦里还握着羽毛笔,墨水滴在苔藓上,长出了行小小的字:“每个故事都有结局,但思念不会。”
等明天太阳爬上树梢,露珠从苔藓上滚落,老橡树的风铃又会被新的脚步敲响,带着没听完的故事,想在绘本里找个温暖的角落——而苔藓绘本馆的灯,永远亮着,像颗装着无数个小太阳的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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