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光能揉成面团的山坳里,有一间用麦秆和鹅卵石砌成的面包房。墙壁糊着蜂蜜调的米糊,摸上去黏糊糊的,总沾着些金闪闪的糖粒;屋顶铺着晒干的玉米叶,风过时会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数着烤面包的分钟;门口挂着块松木牌,上面用焦糖写着“月光面包房——给每个饿肚子的梦填点暖”,牌底总堆着些碎面包屑,引得小蚂蚁排着队来搬,像串会动的黑珍珠。面包房的主人是只系着南瓜花围裙的小刺猬麦麦,她的背上总沾着面粉,像落了层雪,每次揉面团时,刺尖会勾住些麦麸,远看像背着片会晃的麦田。
这里的面包从不给醒着的生灵吃,只烤给“空落落的梦”当点心。冬天找不到松果的松鼠梦会来要块“坚果面包”,面团里裹着整颗的榛子,咬下去能尝到秋天的香;被暴雨淋湿羽毛的麻雀梦会叼走片“暖阳吐司”,用向日葵粉和蛋黄揉的,含着含着就觉得翅膀被晒得暖暖的;最特别的是守着空巢的喜鹊梦,它总来买“等待三明治”,麦麦会往里面夹些晒干的蓝莓,让它在梦里能尝到春天浆果的酸甜。而让面包永远松软的,是麦麦藏在陶罐里的“云朵酵母”——那是收集了每个黎明的晨雾发酵的,撒进面团里,能让面包发得像一样,切开时还会飘出淡淡的云气。
这天黎明,山坳的露水刚爬上草叶尖,面包房的木门突然被“砰砰”撞了两下,像有颗野果掉在了地上。麦麦正用木勺搅着蜂蜜水,抬头就看见一只腿上缠着草叶的小田鼠,尾巴湿淋淋地贴在身上,像条皱巴巴的布带,前爪紧紧抱着块啃了一半的树皮,像是怕连这最后一点东西也被抢走。“能……能给我块面包吗?”小田鼠的声音细细的,像麦秆划过石板,“我跟着妈妈去粮仓找麦粒,突然来的野猫把我们冲散了,现在我肚子饿得发慌,连回家的力气都快没了,爪子也被石头磨破了。”
麦麦赶紧用爪子把它扒拉进屋里,壁炉里的柴火正旺,红砖砌的炉膛泛着橘红色的光,把屋里烘得暖融融的。“先烤烤尾巴,”她从架子上扯下块干净的麻布,帮小田鼠擦干尾巴上的潮气,又倒了杯用麦芽煮的热饮,杯子是半个葫芦壳,边缘还留着藤蔓缠绕的印子。小田鼠捧着杯子,尾巴上的毛渐渐蓬松起来,才小声说:“妈妈说过,肚子里有了暖东西,脚就有力气赶路,可我找了一整夜,连颗麦粒都没见到,刚才差点被蛇追着咬,全靠躲在树洞里才没被发现。”
麦麦的心像被冻住的面团,揪得紧紧的。她打开装酵母的陶罐,里面摆着一排排玻璃小瓶,装着玫瑰味、橙花味、薄荷味的酵母,像藏了一罐子的春天。“给你做个‘寻路面包’吧,”她挑了瓶金黄色的,那是用玉米须和云朵酵母调的,据说能跟着亲人的气味发面,“再撒层芝麻,你妈妈总说芝麻的香味能钻过三个树洞,她闻到就会来找你。”小田鼠盯着陶罐,突然掉了滴眼泪,砸在面粉袋上,晕开个小小的白圈:“我妈妈的耳朵上有撮白毛,像朵小雪花,能在面包上画出来吗?”
麦麦笑着点头,用可可粉在面团上点了个小小的白团——那是上个月给松鼠梦做“坚果面包”剩下的,带着点微苦的香。她往面包里多塞了把燕麦——这样即使走得慢,也能慢慢嚼出力气。烤面包的香味漫出来时,小田鼠的鼻子动个不停,尾巴也不抖了,前爪在地上轻轻扒拉着,像已经闻到了妈妈的味道。
面包出炉时,麦麦用麻线把它系成小包袱,刚好能让小田鼠背在背上。“试着走走看,”她指着门外的小径,“面包的热气会朝着妈妈在的方向飘。”小田鼠刚走两步,果然,空气中的麦香总往东边聚,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拉着它。它突然想起什么,从颊囊里掏出颗瘪了的麦粒:“这个给你当谢礼,是我昨天在石缝里找到的,说不准能种出麦子,等我找到妈妈,就带满满一口袋新麦粒来。”
中午时,面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进来的是只背着竹篮的老兔子,耳朵尖缺了块,像是被荆棘划破的,篮子里装着些蔫了的三叶草。“麦麦,能给我孙子的梦烤个面包吗?”老兔子的声音沙沙的,像枯叶擦过麦秆,“他昨天被邻居的大狗追着跑,现在总做噩梦,梦见自己掉进了无底洞,醒了就抱着我的爪子哭,说肚子里空得发慌。”
麦麦从陶罐里取出瓶淡紫色的酵母,那是用薰衣草和晨露调的,闻起来能让人安下心。“做个‘勇气法棍’吧,”她往面团里加了些碾碎的杏仁,嚼起来脆脆的,像在给自己打气,“外面裹层芝麻,咬的时候会发出‘咔嚓’的响,能吓跑梦里的坏东西。”老兔子从竹篮里拿出朵干蒲公英:“这是我孙子去年吹的最后一朵,说要留着许愿,撒在面包上他肯定认得。”
麦麦把蒲公英的绒毛揉进面团里,用云朵酵母一发,绒毛都变成了小小的气孔,切开时像藏了星星。老兔子看着她揉面团,突然说:“我年轻时也被狼追过,那时要是有这样的面包就好了,就不用躲在石洞里饿肚子,听着狼在外面嗥到天亮。”麦麦往面团里多掺了些蜂蜜:“现在也不晚呀,您可以告诉孙子,等他不怕大狗了,咱们一起给您也烤个面包,裹上能赶走野兽的姜黄粉,您夜里巡山就不用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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