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海边的渔村，家家户户门前都晾着不同大小的渔网，可是看起来已经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硬，上面的石坠也都是完全干裂，有的甚至已经有了裂痕。
这说明距离上一次捕鱼，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村子里的门户稀稀落落，而在正中间，有一座破旧的神庙，与其他村户的房子很不一样。
虽然不大，但是能够看得出来，设计之人也是用了巧思的，而且更是被精心呵护了多年，上面还有无数珍贵的贝壳明珠镶嵌其中，在这边陲小渔村中甚为罕见。
而就是这样一处独特的存在此刻被人泼了许多难闻的污秽之物。
死死抵挡在中间的老人头发花白又稀疏，连牙齿也没剩几颗，他拄着拐杖，匆匆忙忙还想要拦着提着脏桶的年轻人。
他神情激动地哭喊着，这边拦住了但是那边拦不住，一桶一桶的脏水泼在了那原本华丽典雅的神庙。
饱经风霜黝黑的脸上此刻双眼却涨红了，更像是被人欺负了的孩子。
“不要泼！”
“呜呜！——不要泼啊！不要泼啊……”
他用瘦弱的身躯和颤颤巍巍的拐杖，挡在神庙的门前，来回求着年轻人，脏水已经将他的衣服弄脏了。
大家虽然气势汹汹愤慨万分地想要闯进去砸了神庙，但是却没有完全对眼前的老人下狠手。
“九伯！你让开！”一个浑身肌肉的壮年男人站出来说道，声音洪亮。
“就是！九伯，快让开！”后面拿着锄头石铲的汉子们也纷纷嚷道。
“这是我们村的保护神啊！不可以砸！不可以砸啊！……”
“我给你们跪下，磕头！”
说着，九伯就要跪倒在众人面前，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摇摇欲坠的年迈身体让众人也彼此无奈地看了两眼，他面前的人赶紧将人扶住，没有让老人真的跪下去。
“九伯！”最前面的汉子有些不耐烦，像是在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老人家。
“我们几百年来供奉的神，已经彻底成为了笑话！”
“你没听到唯一回来的壮哥怎么说吗？”
平原红着眼，抓住了九伯的肩膀。
“海神说了！这个什么所谓的神，早就已经不再除妖，还和大妖有了情爱！日日厮混！”
“这些年来，我们总要供奉……海神……”
说着说着，平原差点哽咽起来，双目愈发猩红。
海神的胃口越来越大，从刚开始的每年一个孩子，到现在的每月一个孩子，到现在，村子里已经没有了幼童。
“她配供奉在这里吗？她配受到我们大家的侍奉吗？”
后面的村民们也都跟着附和起来。
“就是啊！这样下去，我们的村子早晚会灭绝的！向她祷告，她也根本听不到！也从来不会庇佑我们这些渔民！”
“从十几年前开始，海上不是狂风大作就是电闪雷鸣，根本没法出海，我们连生存都是问题，冒险出海的人，只有壮哥一个人回来了……”
这些话字字泣血，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如今海神只给我们最后的期限，我们只要砸了这座神庙，我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就不会被淹没！”
“九伯！”
平原最后红着眼叫了一声。
死死守护着庙门的老人，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们，眼中突然没有了光，身上所有的力气也都被抽走。
“不是这样的……”他无力地喃喃道，年轻人们一拥而上，女眷们将九伯拉到了一边。
里头传来的动静很大，一下接一下的打砸声，也震聋了九伯的耳朵，他的耳边全是嗡鸣，闭上的眼睛前又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他分不清是庙中供奉的神像，还是在他小时候真切见到过的身影。
红色的长袍，散发着凛冽寒气的盔甲，就那样无所畏惧地站在海浪面前。
“砸了这座庙，就没有后人会记得她了啊……”
头发花白的老人就这样昏睡了过去。
……
元月从绯的怀抱中醒来，他们身上都有了一些脏污，血迹斑斑。
昨日他们再次为一座山城斩了一只专织梦网捕获人类生气的蜘蛛。
那蜘蛛已经将一座山城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座死城，里面的人就像是提线傀儡一般毫无生气，看起来每天都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其实早就已经没有了人气。
也因此，元月和绯联手都颇费了一番功夫。
“你怎么了？”
元月一睁眼就能看到绯凑近的脸，眼神中满是担忧。
“你的神力颜色好像又浅了些……”
说着，绯将脸埋进元月的身前，使劲嗅了嗅，搞得元月还有些尴尬。
“你的味道，好像少了一些什么……”
“大海吗？大海的味道？”
绯这样说出来也觉得有些奇怪。
元月身上的味道一直很独特很复杂，但是绯是犬妖，能够分解并记住是什么，元月的身上本来是有海风咸咸的味道的，但是那个味道在最近却消失了。
“海边出现了什么吗？会不会是在预示着什么？”
元月低声说道。
“我们去海边看看就知道了。”
“正好，我还从来没有去过海边呢！”
作为一只从沙漠中修炼的妖，海这个词还是从其他小妖怪的嘴里听到的呢……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海是什么味道嘛……
那还是很久之前，他在沙漠中救过一个住在海边的商人，要穿过沙漠去沙漠的另一端做生意。
那枚七彩夜光海贝，就是这个商人给他的。
“我没有海边的记忆了，也很久没有再去过海边，正好，去看看海边的人们过得怎么样，会不会有妖物出没……”
元月在绯的怀中躺着，说罢，眼睛又眯了起来。
她的身体最近也的确总是感觉到疲惫，绯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又用大手抚摸着她的发丝，眼中的担忧却怎么也化不开。
“要不，还是不去了吧？”绯又打了退堂鼓。
“怎么？”
“不知道，本来有些期待去海边，但是突然又觉得，心里怪怪的……”
元月轻笑了一声。
“没事，只是去看看，没什么事我们立马启程去别的地方，海边的人们习惯与各种海洋中的动物打交道，说不定，我们还能再朝着我们的愿望再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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