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是第二天傍晚时离开的。
晚上，他卧室对面的房间没有再亮起灯。
桃子依旧和前两天晚上一样蹲坐在阳台上望向对面，是在等待她打开阳台门走出来，逗她玩，和她说一声晚安吗。
闵晋阳猜想着。
他坐在藤椅上，抚摸着桃子的头，闭上眼，靠在了桃子毛茸茸的头上。
“桃子，不要再等了，她不会再出现在对面了。”
桃子似乎是能听懂主人的意思，呜咽两声，耳朵耷拉了下去。
“不开心了吗，桃子，”闵晋阳的声音温和又低沉，“你想她了？”
“汪汪。”
他轻笑一声，“可是你才见她几面，怎么会这么喜欢她呢。”
“汪汪汪汪。”
“你是说，比喜欢我还要喜欢吗？”
“汪……汪。”
“忘恩负义的坏狗狗，到底谁才是你的主人啊，明天不给你吃狗粮了。”
“汪汪汪汪汪。”
桃子扑到了他，像是对他的话表示出强烈的不满。
闵晋阳笑着抚摸她的头，这才把桃子的情绪安抚好。
桃子果然是一只很有灵性、很聪明的狗狗。
他在网上曾看过一个这样的观点，通人性的狗狗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很能感受、接纳主人的感情，并被主人的感情所感染。
所以，你是感受到我的感情，所以也被我感染，从而喜欢着她吗？
真好啊，因为你是一只狗狗，所以可以无所顾忌地表达自己的喜欢。
如果我能成为一只小狗，是不是可以像你一样，什么也不用想，只管去拥抱她，舔舐她。
有那么一刹那，闵晋阳生出了几分对桃子的羡慕之情。
桃子感受到他的情绪，伸出舌头来舔他的脸，想要让他开心一点。
闵晋阳泛起痒意，将毛茸茸的桃子轻轻推开，重新坐回到藤椅之上。
藤椅对着的方向，她卧室的灯蓦然被打开，阳台门也传来声响。
“汪汪。”桃子有些激动，蹦跳了起来。
他惊了一下，在看到是金鹭女士以后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
“小闵，你怎么在这，吹风吗？不冷？”
他挠挠头，“嗯……桃子怎么哄也不肯进去，我就陪她在这玩一会。”
桃子汪汪两声，像是在难过看到的人不是金枝玉，也像是在疑惑主人的话。
他什么时候哄她了？
金鹭灵敏聪慧的双眼怎么会看不出他的紧张，但她只是温和一笑，并没有戳穿他。
闵晋阳注意到金鹭披了一件浅黄色的披肩，“金鹭女士，您的新披肩很好看，很适合你。”
面对他总是稳重和蔼的金鹭眼里难得划过一丝类似于俏皮的情绪，她的语气上扬了几分，“这个呀，这是我家小乖小朋友送我的礼物。”
果然。
只有在提到金枝玉时，金鹭才会变得不像是一位洞察人心、冷静敏锐的长辈，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孩子的家长。
金鹭拢了拢披肩，嘴边的笑容多少有几分落寞，“小乖她们一走，我就觉得这房子半点人气都没有，你说怪不怪，明明以前也都是一样的。”
闵晋阳知道，金鹭并不需要他的安慰和开解，他只需要安静听她讲话，再配上一个温和的笑容就行。
他在对其他人时，也是如此。
金鹭用那双蕴含着阅历和智慧的眼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小闵，其实你的心思，不难猜的。”
她的这一句话太突然，闵晋阳嘴边的笑僵了一下，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最恰当。
金鹭没有继续说下去，仿佛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只是闵晋阳多年梦魇缠绕所在现实生出的一句幻听罢了。
只是，她那双鹰隼一般的双眼仍在他的面上梭巡，似乎想要抓住他的每一丝破绽。
金鹭没有在这里待太久，她轻笑了一声，叹了一句“天气转凉了啊”就转身回到金枝玉的房间。
只剩下闵晋阳失神地杵在原地，浑浑噩噩在脑海里回忆着反反复复出现的噩梦。
刚才那一幕，实在不像是现实之中会发生的情景。
或许，他是做一场噩梦，一场漫长而盛大的噩梦，从再次见到她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
他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桃子仍围绕在他的脚边，它咬住他的裤脚，似乎在安慰他。
闵晋阳摸了摸它的头，蹲下来和它说：“桃子，我要出去一下，你等等我。”
桃子对他偶尔在夜里出去这件事似乎已然司空见惯，歪歪头，就跑去别的地方玩。
路上，闵晋阳的面色藏在夜色之中，这才露出一副冷漠的真面目。
他想，他实在是很不擅长伪装，所以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喜欢金枝玉。
那她呢，她看出来了吗。
闵晋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她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从见她第一面起，他就知道，金枝玉和她的祖母金鹭，其实是很相似的一对亲人。
该怎么去形容金枝玉呢？闵晋阳想，他无法去形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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