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行宫内的气氛凝重如山雨欲来。
林臻端坐于书房灯下,面前摊开着从狼牙山密室缴获的那张密码纸条。
烛火将他的侧影投在墙壁上,随着火焰跳动而微微晃动。他已经对着这寥寥数字枯坐了近两个时辰。
纸上是用汉字随意书写的几个地名与日期:
“鹿儿岛,肥前,对马,端午,秋分”。
看似是普通的行程记录,但排列顺序和特定的时间点,让林臻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
他指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脑海中飞速闪过沿海舆图、海流季节以及倭国近期所有看似无关的动向。
突然,他指尖一顿,眼中锐光迸现。他取过朱笔,将鹿儿岛、肥前、对马在地图上连成一条线,这条线的指向,正是朝鲜半岛乃至辽东沿海!
而端午与秋分,不仅是节气,更是海上潮汐与风向转变的关键节点!
一个可怕的推论在他脑中成型——这不是行程,这是一份用隐语写就的、关于某种“货物”输送路径与时间的密信!
结合倭国使团近期的异常安静,以及金顺哲的仓皇逃离,这“货物”绝非寻常,很可能是人,是兵,或者是……更阴毒的东西!
他豁然起身,衣袂带风,即刻下令:“传‘夜枭’统领影一,水师都督郑蛟,速来见驾!”
命令刚落,寝殿方向却传来内侍急促的脚步声。“亲王殿下,陛下醒了,召您即刻过去!”
林臻心一紧,将密信收入袖中,大步走向寝殿。
殿内药香未散,慕容嫣正由宫女扶着,半坐起身。
她脸色依旧苍白,长发未绾,披散在墨金色的睡裙上,更显脆弱。
然而,当她抬起眼看向林臻时,那双凤眸中的虚弱已被一种冰冷的清醒所取代。
“夫君,可是有眉目了?”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林臻坐到榻边,自然地将她的手握入掌心,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心中一阵抽痛。他简要禀报了密码的破译结果以及自己的推断。
慕容嫣静静听着,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如同结冰的溪流:“倭人这是见刺杀不成,又想效仿前朝侯景之乱,给朕送来一场瘟疫么?”
她提到的乃是前朝敌军利用疫病动摇国本的旧事,其心可诛。
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林臻:“狼牙山虽破,金顺哲潜逃,倭人阴谋已现。他们若真想散播疫病,沿海州县首当其冲。夫君,我们不能坐等。”
“我明白。”林臻握紧她的手,“已去传郑蛟和影一,沿海防务与侦查需即刻加强。”
“不,”慕容嫣却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被动防御,防不胜防。倭人既以商船为掩护,我们便去海上迎他们。”
林臻一怔:“嫣儿,你的意思是?”
“东巡。”慕容嫣吐出两个字,带着千钧之力,“朕要亲自去辽东沿海,巡视海防,犒劳水师。倭人不是想看看朕是生是死吗?朕就让他们看清楚!也要让沿海百姓、让水师将士看清楚,他们的皇帝,还活着,还能执枪跨马,镇守国门!”
“不可!”林臻脱口而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焦急,“你伤势未愈,怎能经得起舟车劳顿?海上风波险恶,若有闪失……”
“夫君!”慕容嫣反手握紧他,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凤眸中是不容动摇的坚定,
“正是因为他们以为朕重伤垂死,朕才更要出现!这不仅是震慑倭寇,更是安定民心、鼓舞士气!若朕一直躲在这深宫,才是正中他们下怀,届时谣言四起,人心浮动,才是真正的危机!”
她语气稍缓,带着一丝恳切与依赖,
“况且,有你在身边,朕有何惧?”
林臻看着她苍白却坚毅的脸庞,知道她心意已决。
他了解她,此刻的慕容嫣,不仅是他的妻子,更是圣徽的女帝。
他沉默片刻,终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好。我陪你。但一切行程、护卫,必须由我安排。你的身体,绝不能逞强。”
慕容嫣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意,轻轻靠回软枕:“嗯,都听夫君的。”
就在这时,影一与郑蛟奉召而至。
林臻将东巡的决定告知二人。
郑蛟闻言激动不已,表示水师上下誓死护卫陛下安全。
影一则领受了严密监控倭国使团及所有可疑船只的死命令。
命令下达,整个行宫乃至安州城都随之高效运转起来。
慕容嫣闭上眼,任由宫女伺候汤药,心中已开始盘算东巡的每一步。
那身墨金色的神凤降世裙在烛光下流淌着暗沉的光泽,裙摆边缘无意间拂过地面,勾勒出凌乱而坚定的痕迹。
林臻站在榻边,望着她沉静的睡颜,目光复杂。
他知道,一场风波已不可避免。
而他的妻子,正要以病弱之躯,亲自去迎接这场风暴。
......
“镇海”号率领的皇家船队已在渤海湾航行了一日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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