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色,像一块被墨汁浸透的丝绒,沉重地压在窗玻璃上。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却无法驱散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沉闷。
沈伊沐蜷在沙发的一角,怀里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目光却没有焦点地落在电视屏幕上。上面正演着一出热闹的都市喜剧,夸张的笑声和罐头背景音在寂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刺耳。她身边的女孩,那个被她称作“妙晴”的闺蜜,正盘腿坐在地毯上,专注地对着手机屏幕,手指飞快地敲击着,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轻笑。
那是孙妙晴的世界,一个由工作、八卦和线上社交构筑起来的,永远充满活力的世界。而沈伊沐的世界,此刻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空气,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还在想明天的事?”孙妙晴终于从手机里抬起头,她有着一张明媚的脸,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好看的月牙。她凑过来,拍了拍沈伊沐的膝盖,“别愁眉苦脸的了,不就是回家见家长嘛,你俩感情这么好,怕什么。”
她在这里,在京城,在孙妙晴的公寓里,已经躲了快一个星期了。沈时云,她的男朋友,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男人,每天下班后都会过来陪她。他会带她去吃胡同里最地道的爆肚,会陪她在深夜的长安街上散步,会像哄孩子一样把她冰凉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他用尽了一切办法,想让她开心起来,想让她暂时忘记那些烦心事。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沈时云发来的消息:“我忙完了,在楼下了。给你带了你爱吃的栗子蛋糕。”
看到消息的瞬间,沈伊沐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攥住了。她放下抱枕,对孙妙晴说:“他来了。”
“哟,这才几点,就迫不及待来接我们伊沐了。”孙妙晴促狭地眨了眨眼,语气里满是揶揄,“快下去吧,别让你的沈先生等急了。”
沈伊沐没理会她的玩笑,起身去门口换鞋。打开门,楼道里的冷风灌了进来,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电梯门打开时,沈时云正站在大厅的落地窗前打电话。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毛大衣,身形挺拔,侧脸的线条在窗外霓虹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他似乎在听电话那头的人汇报工作,偶尔“嗯”一声,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脸上的线条瞬间舒展开来,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在看到她时,亮得像是落入了星辰。他匆匆地对电话那头说了句“明天再说”,便挂断了电话,朝她走来。
“怎么下来了?外面冷。”他自然地脱下自己的围巾,绕过她的脖颈,仔细地帮她系好,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冰凉的皮肤。
“等你。”沈伊沐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沈时云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才提起手上的蛋糕盒子。“走吧,上去再坐会儿?”
沈伊沐摇了摇头。“不了,我们……回去吧。”她顿了顿,补充道,“回我们那儿。”
“我们那儿”,指的是他们俩在京城共同租住的那个小公寓。那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空间,没有旁观者,没有需要刻意维持的社交,只有最真实的彼此。
沈时云看出了她的疲惫,没有多问,只是牵起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手指一一包裹进自己的掌心。“好,听你的。”
回去的路上,沈时云开着车,暖气开得很足。沈伊沐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一言不发。沈时云也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会腾出一只手,来握握她的手,仿佛在用这种方式确认她的存在。
直到车子停进地库,沈时云才解开安全带,侧过身看着她。“还在担心明天?”
沈伊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有点怕。”
“怕什么?”他耐心地问,像是在引导一个迷路的孩子。
“怕他们问起我的工作,怕他们用那种眼神看我,怕……他们会觉得,我配不上你。”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几乎微不可闻。
沈时云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她口中的“他们”是谁。那是他的家人,也是她即将要面对的“家人”。他的家庭,在这座城市里,算得上是有些名望的。而她,只是一个从小地方考出来,凭借着一腔热血和几分才华,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勉强站稳脚跟的普通女孩。
他们相爱,是灵魂的契合,是两个独立个体之间最纯粹的吸引。可一旦被置于“家庭”这个宏大的背景之下,这份纯粹就不可避免地要被贴上各种标签,被用世俗的标尺反复衡量。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沈伊沐醒来时,沈时云已经起床了。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伴随着煎蛋的香气。
她洗漱完走出去,沈时云正把煎好的鸡蛋和温好的牛奶端上餐桌。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有些微乱,脸上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笑容却一如既往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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