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凝玉越说越起劲,比起之前他宠她时的骄纵,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这样,你还非要赶我走……那随便你!只是你别后悔,等我真病了,可没人再像现在这样,守着你、给你暖被窝了!”话尾带着点孩子气的控诉。
其实这非她的心里话。
她只是不想离开这个时候的谢凌。
万一谢凌胡思乱想,自己在这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谢凌忽然没辙了。
可他也并不想理会她,她从来都知道该怎么拿捏他,他躺了回去,重新合上眼。
见谢凌似是妥协了。
阮凝玉手里松开被衾,朝他看了过去。
只见谢凌还是原来那个平躺的姿势,从肩胛到腰腹的线条呈一条平稳的直线,衣料平顺地垂着,仿佛连沉睡时都在恪守着家族准则。
此刻看着他日益消瘦的侧脸,阮凝玉更不想离开,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能对他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这样对于他来说是不是在无理取闹,反倒成了他的负担。
她只知道,她不想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他这样好的人,即便在最难熬的境地里,待她依旧言语温和,所以她更不想走。
眼见他在那边没了声音。
待过了一炷香之后,阮凝玉便朝他靠近。
她轻轻搂住了他。
谢凌睁开了眼。
他的身体火热,阮凝玉感觉自己像是抱住了一盆火似的,无论她的手放在哪,他的肌肤依然是滚烫的。
对于发着高热的人,她的身子是无比冰凉的,像玉一样。
何况她衣裳轻薄,对于谢凌来说,他就像在贴着冰块,他感觉一片清凉,生理方面他迫不及待想朝她靠近,却被他的理智制止住了。
谢凌呼吸出来的气息浑浊滚烫,眼里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伸出手,轻轻推开了不断往他这边靠近的阮凝玉,声音哑得很,“别靠近……会染上病气。”
阮凝玉却来到了他的怀里,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染上便染上罢,我陪你一道吃药。”
谢凌拧眉:“胡闹。”
“不是什么大事。”
谢凌还是要说教她。
阮凝玉却抬手按住了他的眉心,“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这么严肃呢?你总是皱着眉,为什么不能放松下自己,对自己好一点。”
谢凌乌睫微垂,他与她不同,他的出身注定了他需要顾虑很多事。
这个时候,他只担心她的身体,他不想她也跟着他一样受苦。
他记得,她最怕喝苦涩的药。
阮凝玉又往他怀里贴紧几分,青丝如瀑散落在他襟前,“再说了,你不是为我的靠近而感到高兴,偷偷窃喜吗?”
“谢玄机,你为什么要欺骗自己的心呢?”
她一点一点攻破着他的心防。
她抚摸他。
“你衣裳底下的伤,怎么样了?”
谢凌抿唇不语。
这几日他仍将自己囚在心的囹圄里,即便对着阮凝玉,也不愿卸下心防,倾诉家族带来的伤痛。
阮凝玉知道,今夜谢凌已经给过她应有的礼数了,他心力大损得厉害,接下来他是不会再理会她的。
她将手放在了他薄薄一层的中衣上,试着触摸他,让他感受下自己掌心的微凉。他如今高热,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只会更加痒痛才对,她不敢想象他承受了多少痛苦。
随着她手掌的轻抚,轻轻碰到了他的伤口,阮凝玉能感觉到谢凌的身子在轻轻颤着,换取的是她越发温柔温暖的力道。
她努力地寻找着他可以一个接受的度,慰藉着他,让他感知到她的存在,又不会令他太过抵触。这个“度”,其实很难掌控。
很快,阮凝玉便感受到谢凌渐渐不颤抖了。
他开始感到舒适,愉悦,甚至开始渴求着她的触碰,像开始愿意从黑暗里挣扎着出来的离岸的鱼。
阮凝玉眸光生出涟漪。
她知道,他永远拒绝不了她。
“谢凌,你便不会恨你的父亲么。”
谢凌就像只蜗牛,阮凝玉这时感觉到这只蜗牛又重新缩了回去。
可是她必须提起这件事,“我听冷秋她们说了,再过半个时辰,你还要去大舅父那里,接着受他的鞭刑……”
她太了解谢凌了,他骨子里刻着严于律己的规整,谢诚居既是他的父亲,即便那所谓的管教是伤人的鞭刑,他也绝不会推脱。
前面几日他都过去了。
每次从谢诚居院里出来,他身上的衣袍都沾着新的血渍。
谢凌没有回应。
他心里肯定不愿让她知道这件事。
可她还是知道了。
阮凝玉的声音依然从喉咙里闷出来。
“谢玄机,你就不能不去么?”
再次开口时,她眼底泛起一层水光,“你明明知道去了会受苦,却还是要去,对不对?”
许是谢凌不忍看她说话时无人回应,让她在心里受委屈。
“是。”他终于回应。
阮凝玉在他怀里抬起头,“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傻傻地去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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